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执愿 作者:卿玖思 和习远交往后,莫笑就发现了他人前稳重,人后失重的性格。 刚交往一天,接吻不超过五次,习远开始严肃正经地讨论结婚的事。 “今年我二十七,你也二十五岁了,如果结婚的话,这个年龄不算太早也不晚,在三十岁之前要个小孩刚刚好。” 没多久,习远家中就备好了符合她size的衣服,内外兼备。 她该夸他是贴心小天使呢,还是该说他……流氓? 内容标签:都市情缘 甜文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莫笑,江婻 ┃ 配角:习远 ┃ 其它:无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Part 1      金色的余晖爬满了这座城市,车水马龙的街道上,到处是张牙舞爪的黑影。它们映在或斑驳或整洁的道路上,在金光夕阳下俏显生机。六月的南城,临近夜□□临,半轮夕阳缓缓西沉,城市的重影也逐渐退缩,取代而至的,是一望无际的黑幕,以及灯红酒绿的夜景。   晚上八点,魅影酒吧。   酒吧内灯火重重,五颜六色的灯光四面八方射来,乱花缭目。微凉的空气中,传来震耳欲聋的DJ音乐声,将酒吧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。   苏璟独自坐在西边一个偏僻的角落,双腿交叠,手中轻晃着酒杯,她靠在沙发里,闲闲望着舞台上的男女。没过几分钟,姗姗来迟之人就出现在她的视界里。   来人迎面而来,一身暗色着装,目不斜视径直而至,周身的戾气甚重,与这酒吧内的氛围极度不相符合。   来人在自己对面坐下后,苏璟递过一杯酒,瞥他一眼,她眼角蓄着笑意,打趣道:“你和其他女孩子约会的时候,是不是也经常迟到?”   男人环顾了下四周,听到她的话后才抬头看过去:“没有。”他端起杯子,抿了口,又澄清自己般加了句:“我没和其他女人约过会。”   他的语气略带生涩,可是又有着一股横劲,苏璟对这种口吻很是熟悉,却也陌生许久。   她怔愣了下,将酒杯放到面前的桌上,半开玩笑地开口:“对对对,你是大忙人,哪有功夫谈情说爱啊。”   这时,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全数一下子熄灭,酒吧内亮起了与先前不符的耀眼白光,视线也霎时变得清晰明亮。狂乱的音乐声应景般收声,舞台上传来三三两两声吉他调音,缓如潺潺溪水声的曲调随即流淌而出,不知不觉中,吉他声里竟伴起了舒服慵懒的女音。   歌声不算特别出众,但是很舒心。   酒吧突如其来的变化,让苏璟的目光自然上挑,她匆匆看了眼舞台中央抱着吉他的女子,还没仔细打量,便听到对面男人开口反驳了。   “姐,说到忙,你不比我忙?”她借着灯光望了过去,习远俊毅漂亮的面孔,在大开的灯光下显露无疑,苏璟看凝视了几眼,就移开了视线。   习远还要再说什么,苏璟却抢先一步,忙问他:“你爸让你调职回北京的事,你想好了吗?”   他们从不过问对方工作上的事情,反而,苏璟只要有事求他,都会先绕一通弯子,其次才会进入主题。   习远识破她的小心思,轻笑了声靠回沙发里,一只胳膊搭上沙发,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,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,低垂的目光透出意味深长之意。   他的视线落在桌角闪着蓝光的手机上,静默了会,抬眼提醒她:“哥打电话来了,你不接吗?”   工作使然,苏璟一向把手机调成静音,这会经习远提醒,她才发现手机上已经有了几个未接来电。拿起手机,苏璟瞪了眼对面的男人,没好气地命令:“你给我待这儿别跑,我话还没问完!”   习远眼神示意她手中还亮着光的手机,嘴唇微扬戏谑笑道:“好,我不逃,我等着你给我介绍媳妇儿。”   算上这次,这已经是她第七次找习远了,为的是帮他介绍对象的事。前几次,她刚开口冒出了点苗头,习远就以各种理由逃脱,所以苏璟对这次会晤的成功,并不抱有太大希望。   想到前几次的失败,苏璟就用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打量他,直到习远无奈地举手保证不会提前走,她才起身,半信半疑地出去接电话。   苏璟走后,酒吧内的灯光依旧如故,台上的女歌手也照样进行表演,刚开始没发觉,现在听来,女子的声音干净而慵懒,简单平仄的歌词随着醉人的空气传入耳内,模糊不清,就像是有只柔软的小手在轻轻拨动耳廓,耳尖痒痒的,很难受,却又不想对方停手。   等发觉自己手指敲打的节奏,出乎意料地与吉他音符停顿吻合时,习远略微凝神,放下了搭在沙发背上的胳膊,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舞台。   舞台上的女子一身亚麻色背心长裙,她怀中抱着一把吉他,脑袋微垂,披散的长发被拨放至左侧,模样安静乖巧。   她的声音在耳旁萦绕良久,听着听着,就令人心生熟悉之感。   长形舞台顶部,是几盏明晃晃的水晶吊灯,煞白朦胧的白光铺洒而下,犹如将舞台笼罩在一个虚幻缥缈的世界里。   突然之间,习远心底涌出了一股情绪,这如梦境的场景,仿佛似曾相识,恍如隔世。   女子略略沙哑的声音徐徐飘来,在酒吧内悠悠回荡着,酒吧内也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。可不知怎么回事,骤然间,歌声就被尖锐的话筒鸣响给取代了。   “吱……”一声粗糙长响,客人们都本能地捂上耳朵,十分不满地朝声源处看去。   可不满却逐渐被震惊替代——   让他们惊讶的是,此刻的舞台上,视线所及之处,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背对他们,将女歌手拦在胸前。歌手的吉他被摔在一旁,话筒也倒在了男人脚边。一时间,大家没了声响,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,都半分埋怨半分讶然,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上的情况。   台上的女子拼命挣脱,皱着眉不悦地冲身前的男人喊叫:“先生,有话好好说,你先放开我!”   这家酒吧,莫笑大学期间曾在这儿兼职过一段时间,一向没有打架闹事之人,更加不会有客人突然冲上舞台来。所以,面对此时的突发情况,莫笑有点儿发怔,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才好。   见男人没松开手,莫笑眼神开始不知所措四下乱飘,想要在酒吧内寻找到经理的身影。   身前的男人似乎不满她的动作,下一刻,居然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,迫使莫笑转脸,与他直面对视。   因男人粗鲁的动作,她两侧头发变得凌乱,眼角也被一缕发丝遮掩住了,视线开始模糊起来。莫笑忍着痛瞅他,她不久前刚回南城,还没找到工作,所以暂时在这儿找了份唱歌的工作,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,谁知今天竟出了状况。   她紧皱眉头,困难地甩甩头将眼角的头发撇开了去,瞪向男人的眼眸里盛满怒火。话筒的刺耳声充斥耳旁,客人的嚷嚷声也纷纷不断。   莫笑眼瞧现状越来越乱,奋力挣扎了起来,她伸手握住男人捏下巴那只手的腕部,暗暗使力蓦地往右一扭,接着双手狠狠抵住他的胸膛,将他推了开去。双脚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,她这才稳住身体。   习远眼中闪过惊讶,她的力气比想象中大了许多,经她这么一推,两人间的距离也拉开了。他恍惚了几秒,低声笑了下,就紧跟着上前,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弯,胳膊略略一收,她整个人就被圈在了自己胸膛里。   怀中的女人就像个不安分的小兔子,一直在挣扎,想要摆脱他的束缚。习远收紧胳膊,低下了头,温热的气息在她发间流转。   “别动,让我好好看看。”   话音一落,她果真不再动弹了,也没有尖叫。她随后突然的一声闷哼,让习远目光转移到她的胳膊上,裸.露在外的白洁皮肤上,赫然显出一道淡红痕迹。他松了紧箍着她的胳膊,而后才开始打量这个女人。   女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,因为挣扎,头发已经凌乱地铺在面上。习远腾出一只手,挑开了头发,光洁白皙的鹅蛋脸立马从黑发中露了出来。女人细长的眉毛紧蹙,底下那双眼眸泛着淡淡紫光,由于嘴唇紧抿,唇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。   莫笑视线一低,就见他手指中夹着自己的头发,寸寸把玩着,指腹似乎还有往上摩挲的趋势。   属于男人的气息毫无忌惮地包围着她,莫笑脸色一变,害怕起来。趁着对方放松桎梏,她突然弓了身子,猛地一抬腿朝男人突袭,听到男人低哼了一声,莫笑又趁火打铁,一手拖着他的手腕拉直男人的胳膊,随后身形一低,整个人从他胳膊下绕了个圈躲去了一旁。   手指还拿着她的头发,生怕会扯疼她,习远身形也下意识立马跟随了过去,却不料脚下没刹住,高大的身体一下子扑了上去。      ☆、Part 2   苏璟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时,就看到了这样一幕——   酒吧内闹哄哄一片,舞台周围也站满了人,而台上,原本唱歌的那个女人,此刻正被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压在台后的墙上,两个人的身体契合得毫无缝隙,气氛暧昧又尴尬。   看清台上那个身影,苏璟陡然一惊,本能地就挑头看向西边的角落,空无一人。   她抱胸转身,靠在一旁的台柱上,看好戏般瞧着台上的一男一女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笑意。   好小子,不鸣则已,一鸣“压”人啊!   大家吵闹的这个空当,酒吧里的服务员也上前试图分开两人,可惜拉不动那个男人,等拉动的时候,男人又紧紧握住莫笑的手腕不放松,大家都以为他是来闹场的客人,没了办法就去请经理出面。   苏璟一直在人群后面看戏,等酒吧的经理来了,她才收起笑容跟了上去。   “请问,先生您……”经理刚开口说了几个字,习远就转头睨了他一眼,顺带扫视了下周围,似乎这时才瞧见四周的不对劲,当下也松了一直抓着莫笑的手。   他一松,莫笑立马就跑到经理身后,一边揉着自己的腕部,边与习远大眼瞪小眼。   经理瞧着这人面露不满,眼神里又透着股横劲,不由得心下一咯噔,左右权衡了下,礼貌开口道:“让您不高兴,是我们的过失,不过,请问先生,您和我们这位员工是有过节吗?”   莫笑的为人他知道,而且她又刚来南城,所以两人结仇的可能性很小,如果不是结仇,那么就可能是面前这人准备闹场子了。经理心中暗自揣测着,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招了两下,示意身后的服务员叫来保安。   可是,男人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。   “不是。”习远上前一步,盯了莫笑几秒,继而转头朝经理抱歉道,“不好意思,是我认错人了。”   经理和莫笑二人俱是一愣,既然不是闹场子的,那就好办。经理松了口气,笑着说: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   他们身后,苏璟有一瞬间的怔愣,她眼神变幻莫测地在习远和莫笑身上来回周旋,后者突然插话时,她才将视线全数放在她身上。   莫笑揉着手腕,抬起下巴冲习远挑眉:“吉他怎么办,都摔坏了?!”满是埋怨不满的语气。   苏璟闻言,连忙三两步走到习远身边,冲他们抱歉地笑了笑:“我弟弟不常来,所以不太懂规矩,今天造成的损失,我来承担。”   突然冲出来一人承担后果,莫笑和经理都是一愣,目光转向挺身而出的女人。苏璟今天穿的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,长发绾成一个侧髻斜在耳旁,神态端雅。她一现身,周围人眼前都是一亮。   高挑纤瘦的女人站在浑身戾气的男人身旁,竟不失丝毫气势。她精致的面容上,半分含笑,苏璟极为优雅地伸出一只手:“不好意思,今天吓到你了。”   莫笑傻了几秒就回过了神。既然人家已经诚心道歉了,她也不会不讲理地死磕到底。   她伸手握住了苏璟的手:“没关系。”   两人寒暄式地握手言和,松开后,苏璟上前一步,将习远拖到自己身后,她遵循自己刚才的承诺,对莫笑说:“这把吉他是店里的还是你个人的?”   她身后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,莫笑一时没回过话,倒是一旁的经理回答了:“这是莫笑自己的吉他。”   苏璟点点头,看向莫笑,却转了话题,浅笑道:“原来你叫莫笑 ,不要笑的意思吗?”   对方一脸不明所以,苏璟又笑道:“OK,不开玩笑了。可以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吗?方便我还你吉他。”   刚才还不确定,现在多瞧了几眼,莫笑越来越觉得她很眼熟,窈窕身姿娉婷而立,就像是一幅画报……对,就是画报!   莫笑眼眸中露出惊讶,吃惊地看着她:“你,你是Anna?”   Anna,娱乐圈内著名的明星经纪人,不苟言笑,以严厉闻名。与眼前这位面含微笑之人,确有不符,所以才让莫笑一时没认出来。   语毕,莫笑才发觉自己的失态,连忙改口道:“那个,你们到时候可以还到酒吧里,我来取就行了。”   苏璟不知情绪地笑了,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,又转了回来,说:“好。”她问身旁的服务员要来纸笔,写下几个数字交给莫笑,“这是我的手机号码,如果吉他还回来后还有什么问题,可以打给我。”   说完不忘给她一记笑容。   面纸上除了有一串阿拉伯数字外,还有两个汉字——   习远。   莫笑抬头望向已经离去的二人,Anna中文名叫苏璟,这个名字,应该是她身后那个男人的吧。她摇摇头,收起被扔在地上的吉他下了舞台,路过一旁垃圾桶时,顺手一般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进去。   ——   离开了酒吧,外面已是千里辉煌。   习远立在车外,低头望向里面的人,苏璟正和他人发短信。等她收了手机抬头时,习远才出声问她:“哥说什么了?”   苏璟轻轻敲着手机,一脸高深莫测:“他要来南城视察。”   习远直起身子,哼笑一声:“来视察你吧,顺便管管我。”   “你知道就好!”   已经启动了车子,苏璟又忽然转头,叫住了他:“习远,今晚说的那事别忘了!”   习远停下,转身点头道:“放心吧,你很少有工作上的事情拜托我,这次我会给你一个网游宣传片的角色,不过你手下人不好好珍惜的话,就另当别论了。”   苏璟不以为意地笑笑:“我手下的人,有那么不知好歹吗?”   习远浅笑一声:“最好是。”他走了三四步,又听后面的人唤了他一声。   苏璟稳了稳情绪,小心地看着他:“今晚的事情,不是我准备的。”   习远也正盯着她,目光沉沉,似乎在回想她说的事情是哪一件事。   苏璟又冷不丁地续道:“给你们老习家留个后吧。”   她后一句玩笑话令人忍俊不禁,习远笑了,走过来伸手拍拍车子顶部:“我知道了,你走吧。”   苏璟抬头睨他一眼,嘟囔了两句,就开车离开了。   她走后,习远来到自己车旁,开门坐了进去。   透过后视镜,魅影酒吧门口的情况一览无遗。他靠在椅子里,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镜子里的情况。   十几分钟后,寂静如水的车内突然响起手机消息提示音,习远移开眼,拿起了手机。   是一条信息。   莫笑,25岁,池市浛城人,是莫家的独生女。   简单的几个字,他看了大约十几秒。收回手机时,习远的目光又再次落到后视镜上,似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,手机上那个名字的主人,此刻正抱着吉他俏立在酒吧门口。   ——   酒吧街头,聚集着三五个喝醉酒的青年,正摇摇晃晃,含糊不清地大声唱歌。   刚取下隐形眼镜,眼球还有点涩涩的,莫笑眨眨眼缓解了眼部压力,扣好外套的钮扣,她又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镜,才低头匆匆从他们身旁走过。毕竟是年轻气盛,又有酒精作用,几个青年纷纷嬉笑,扬唇对她吹起了口哨。   口哨声轻佻而张扬。   她在心里默默哼笑了声,像是没听到一样,继续盯着脚下的路。喝醉了的人,她遇到过不少,像现在这种情况,一旦搭理了他们,反而会惹上麻烦。   那几人本就已经喝得没了意识,见莫笑没出声匆忙走过去,他们也不以为意,就大咧咧说笑了几句。   一路走来,醉酒的人不在少数,莫笑脚下也没停顿,等赶到公交站台时,她抬腕一看,已经八点多钟了,而通往老城区的最后一班晚车,九点下班。   心下估量了下从站台到住所所要耗费的时间,坐公交车少说也得半个小时,她想了想,还是决定乘坐出租车回去。   莫笑背好吉他,站在站台上探出了身子,还没来得及伸手拦车,就已经有一辆自告奋勇地停在了她面前。   一辆纯黑轿车。   莫笑打量了车几秒,又看了看自己周围等车的人,她自觉地往后退了退,不动声色地走到另一旁准备重新拦车。   谁知,那车居然又毫无声息一样跟了过来,再次准确无误地停到莫笑面前。   莫笑挑了挑眉,这什么情况?她下意识地往身旁看去,大家有的在刷手机,有的眺目等待车子,偶尔有几人朝她这边看过来,但都站在原地,没表现出要过来的样子。   车子还真是在拦她?   莫笑不解,看车的牌子,车子的价格应该不菲,能买得起这种车的人,她在南城还没认识几个,经理这会不可能出现在这儿,其他的,她也想不出会是谁了。   “莫笑。”  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。      ☆、Part 3      莫笑陡然一惊,条件反射地低头望向声源。此时的轿车,正对她的那扇车窗已经开了,男人的声音正是从那儿飘出来的。   莫笑又低了低头,一手扶着眼镜朝车子里面看去,对面大厦的灯光忽明忽暗,车内也没开灯,让人看的不太分明。她眨了眨眼,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。   一声微震响,可能是顾及到她的视力,车内亮起了柔光。   她的视线首先触及到的,是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睛。她微微一愣,再凝神望过去时,男人的眼神却没了刚刚的审判之意,眼神轻飘飘的,随意一般打量着她。   经过今晚的事情后,莫笑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记住这个人。   莫笑怔怔往后退了一步,语气不太客气:“习先生,你挡着我拦车了。”   车内的人一手搁在方向盘上,幽幽目光直视着她:“我是来为今晚的事情道歉的。”他扫了眼公交站台上等车的人,续道,“你要拦车的话,不如坐我的车吧,大不了按照市内的价格付钱。”   习远的语气随意得不像是来道歉的,莫笑怀疑地睨他一眼,直起身子,利落推辞道:“不用了,今晚的损失你只要还我一把吉他就好了。”   他将自己困在身前的束缚感,莫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,虽说没出什么事,但一见到他,莫笑还是本能地觉得尴尬。   不想再和他多作纠缠,莫笑说完就走了开去。轿车后面,正巧停了辆公交车,也不知是通往哪儿的,她没多思考就上了车。   车子启动后,她透过窗户往后看了下街上的情况,刚才的公交站台旁,仍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,由于视力缘故,莫笑看不清车上的司机是否还是刚才的人。她回过头,揉揉眉心,抬眼查看公交车内贴着的路径图。   莫笑住在南城的老城区,这辆车并不到达那儿,但也顺路捎她一段。   她是在一家商场前的站台下的,距离老城区还有三四站。莫笑愣站在原处,街道上的大型液晶荧屏显示,现在已经快要九点了,去老城区的公交车也应该快下班了。   踌躇了会,莫笑转身进了商场,准备去地下超市买点东西。   将吉他寄存在超市入口处时,她直觉身后有视线逼来,这种感觉属于人类的本能,她本能地觉得有人在盯着她。直到莫笑要进去了,她才挑头朝身后看去。   这个时间点,来超市的人很多,大多还是附近学校的学生。清一色的稚嫩面孔里,唯一一张俊毅成熟的脸就显得格外出众,莫笑这次确信自己没看错,对方的视线牢牢锁在她站的这个位置,眸光沉沉。   他在打量自己。   在略微拥挤的超市入口,莫笑隔着人群与他沉默对视,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起来。见过做错事道歉的,但她还没见过像他这样锲而不舍的人。   习远看了她几秒,一言不发地伸手夺过莫笑手中拎着的购物篮,与她擦肩而过,昂首进了超市。   “我有话要问你。”习远幽幽声音飘来。   他的语气隐着一股横味,神情表现得理所当然,就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要求。   站在原处,莫笑盯着空落落的手,怔了片刻,反应过来追了上去,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,开玩笑一样小声嘟囔:“有你这么追女孩子的吗?!”   “呵。”一声浅笑,前面的人脚步停了瞬,偏头扫了她一眼,又继续前行,“那照你看,你觉得我应该怎样追你?”   莫笑没有料到自己的吐槽被他听见了,尴尬地低头摆弄眼镜,逃跑般超前他几步,迅速转了话题:“你刚说有话要问我,说吧,要问我什么?只要不涉及危害社会大众的消息和个人隐私,其余的我应该都能回答上。”   说话的空间,已经到了零食区,莫笑伸手从架台上拿了几包薯片,回头丢到他拎着的购物篮里,抬眼匆匆瞄了他几眼。她不得不承认,这个男人确实长相俊美,拥有勾人的本领,就这一会功夫,他们周围已经隐藏了几个摆玩手机的小姑娘了。   怕自己惹到众怒,莫笑脚下加快了几步,离他远了点。   这边,习远正在查看零食的包装袋,听到她的话却兀自笑了:“那怎么办,我要问的问题,可能涉及到你的个人隐私。”   他的笑声极为隐晦,可是又像是敞开了心怀一样。莫笑忍不住回头瞪他,却看到她放在购物篮里的薯片少了几包,反倒是多了两包悠哈奶糖。   察觉到莫笑的视线,习远毫无不自在之感,若无其事地瞥她一眼,拐了个弯往另一侧食品区走去。   可能是感觉到她没跟上来,习远脚下一停,站在原处转身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   她不动,他亦不动。   这幅静态的画面,让路过的客人都忍不住频频挑头望去。周围隐约传来猜测的声音,莫笑左右看看,清了清嗓子,看到一两道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,她也若无其事般脸贴零食架,一点一点往拐角处移去。   莫笑的模样像是在观察商品,可一看到她略微不协调的手脚,站在拐角边上的习远就觉得好笑。   莫笑听到了他的笑声,飞了一记白眼过去,想等周围的人少点再和他做口舌之辩。   “咔嚓”一声,轻微耀目的闪光灯让习远下意识以手遮眼。   正在移动的人闻声望去,在她和习远之间,夹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。在莫笑这个角度,她能看到校服背后写着南城第一中学几个蓝字。再抬眼看去,小姑娘面前的人正皱着眉,面色不悦地盯着她们俩。   原来是习远被人家偷拍了。   莫笑顿时幸灾乐祸起来,就站在后面看热闹,并不上前。   两个小姑娘估计也没想到闪光灯没关,偷拍被人抓到一时有些尴尬。   “怎么样,你拍到那一排的薯片了吗?”尴尬之余,其中一名学生突然用胳膊捅了捅仍然举着手机的人。   另一名学生愣了三五秒才将视线从习远脸上移开,索性将错就错,一把抬高了手臂,憋红了脸,小声说:“哥哥你能让一下吗?我拍不到你后面的东西。”   这理由牵强得让莫笑都不禁笑了出来。   习远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她们身后那人脸上,瞅着他越渐阴沉的脸色,莫笑自觉抿嘴,挑头继续盯着一旁的商品,脸颊边的小梨涡时隐时现。   出乎意料,他不想追究了,动身移动了旁边,那两个小姑娘对着后排的东西胡乱拍了一通,就连忙溜走了。   莫笑移到了他身旁,藏不住脸上的笑意:“不就拍张照嘛,何必摆张扑克脸?”   两人绕过拐角,走到了另一侧。习远拿了包冲泡牛奶扔进篮子,又忽然掏出手机,对准不远处的人叫了声:“莫笑。”   声音清冽。   “什么?”   毫无声响,莫笑只看到他举着手机几秒,然后又极为随意地收了回去。   莫笑反应过来,忙上前去抢手机:“你这种行为侵犯了我的肖像权!!”   习远举高了胳膊绕开她:“不就拍张照嘛。”   莫笑一停,抬头瞪着他。这是她刚才的话,他倒是灵活学用了。   习远走了开去,朝她摇了摇手机:“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,我就答应你删了照片。”   莫笑咬牙:“你得让我自己删!”   “好。”他得意地将手机揣回兜里。   付账的时候,莫笑才发觉自己都拿了些什么,话梅薯片饼干什么的一大堆,而奶糖面条牛奶等等都属于习远的战利品。   轮到他们的时候,站在前面的习远先将莫笑的东西拿了出来,转头对她说:“你过来。”   莫笑大喜,他还有点绅士风度,让她先结账。她侧身钻了过去,站到了出口边,却看到习远将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,还一脸自然地招呼自己:“过来结账。”   看着一样样东西经过收银员手中的扫描机,莫笑傻眼了。   在她不满的话语要出口前,习远又过来将她推到了收银员面前,小声说:“我没带钱,下次还你。”   莫笑撇撇嘴,探究的目光扫了眼他西服口袋,对方却转身潇洒走出了出口,站在外面含笑看她。   她暗自骂了声,不情愿地付了钱。   出超市后,莫笑按照小票算好了他欠自己的钱,一分不差地告诉了他。习远却是一言不发,没说什么时候还钱,也没说不还。她不禁怀疑,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?   “对了。”莫笑想到了刚才的话题,“你不是说有事问我的吗?”   莫笑站在超市前面的马路旁,一副随时要拦车的模样。   习远也陪着站在旁边,一手插兜。或许是晚上的天气有些凉了,他的声音也淡了许多:“我想问,你脖子上的项链是从哪儿来的?”   莫笑背着吉他,一手提袋,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话摸上了脖间。   那是一条铂金项链,两条银色细链交叉缠绕而成,缠绕处,有一小块光滑部分,上面刻了一个字母,X。      ☆、Part 4      据爸妈说,这是她以前自己去定做的项链,X代表她的名。   只是,这条项链碍着他什么事了?   莫笑不满地回答:“我自己的啊,难不成是偷的你的?”   “真巧,我还真的有一条。”他回答得很认真,令莫笑不由得皱了眉,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,“喂,你还真以为我偷的你的啊!?也许我们是在同一家定做的也说不准!”   口说无凭,莫笑手指摸到项链的光滑处,指着那个字母证明自己的话:“我这上面还有一个X呢,就是笑的首字母!”   像是能看到那上面的痕迹一样,习远盯着她手指间看了好久,直到莫笑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,他才收了眼神,扬唇笑了笑:“哦,那不一样,我的那个上面也刻了字母,不过是其他两个字母。”   莫笑松了口气,朝他伸出手掌:“那好,手机给我。”   习远乌黑的眸子闪了闪,将手机送到她手上。   删除,确认!   莫笑把手机扔了回去,取下吉他,蹲下身子开始分袋子里面的东西。   刚把奶糖拿出来,莫笑就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从地上拎了起来,她转眼一看,习远已经打开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门。稍稍疑惑的空当,地上的东西早已被扔到了车子后座上。   莫笑冲他扬眉:“你干什么?”   习远胳膊一伸,将她搂了过来塞进了车里,关上车门,低头对她说:“这些是用你的钱买的,所以不归我。”   明明是他说借钱的!莫笑哭笑不得:“可不是我要买的!”   “那我说好了,要是我拿走了,可就不付钱了。”他拍了拍车门,示意司机开走,车子启动后见莫笑还一脸埋怨地盯着自己,习远低下了眼眸,与她对视,“还是说,你想把这些东西送给我?有你这样追人的吗?”   他完全是耍横的语气,脸上分明没有笑容,可周身却散发着戏谑笑意。莫笑收回这些东西会心疼钱,将它们推出去又心疼自己,碰上这么个主,也真是她倒了八辈子的霉!   对方那双幽黑迫人的眸子还在窗户旁,莫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就垂下了视线。   她手中还捏着刚才的一包奶糖,瞅中他搁在车窗前的脸迅速砸了出去,习远像是早料到她的动作,脸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让,再加上车子也瞬间冲了出去,那包糖恰巧落在了他脚边。   车子扬长而去,后座上那个女人频频回头,愤怒地瞪着这边。习远低声笑了,一双漂亮的眼睛仍旧黑得发亮,他伸手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俯身将那包悠哈奶糖捡了起来。   坐到自己车上时,突然想到莫笑生气的模样,他好心情地笑了,一双暗色眸子如月光下的潭水,泛出点点光辉。习远伸手撕开了奶糖的包装,拆了块放入嘴里,甜腻的味道渐渐充斥整个口腔。   正开着车,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。   习远伸手捞过手机,却是一条回复信息。   “你把人家女生的照片发给我干嘛?”   他也不急着回复,而是先点开了那张照片。   照片上的人,戴着一副方形眼镜,脸上写满诧异和疑惑。莫笑手边还拿着一包凤爪,身子微微前倾,脑袋左偏,这是对方蓦然回头的瞬间。   她上身穿了件灰色针织短外套,里面还是在酒吧内见到的那件长裙,长发大半偏在右肩,以致照片上露出了莫笑白皙修长的脖子,还有隐约可见的漂亮锁骨。   按下了保存键,习远才退出照片,匆匆打了几行字:“一开始没地儿保存。”   也没等对方会回什么,放下手机,他专心致志盯着前方的路。   ——   回到家后,习远进浴室刚打开淋浴头,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,铃声响了五六下就停了。   一出来,他就给对方回了电话。   是好友晏少孚打来的电话。   “你先前让我调查一个人,接着又给我发女人的照片,怎么了,那个女人就是先前的莫笑?”   习远下楼走到客厅里倒了杯水,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,端杯喝了口:“你查的资料上没有照片吗?认不出来?”   晏少孚笑了,语气有些敷衍:“那上面是证件照,估计是以前照的,还确实不太像呢。而且,说不准她还整过容,你又不是不知道,现在的小姑娘爱漂亮,在脸上动刀子也不会犹豫半分。”   放下了杯子,习远一手找到电视遥控器,打开了电视,恰巧是一档综艺节目,他看着电视里面的人,漫不经心地嗯了声,反驳说:“你可别叫她小姑娘了,人就比我们小两岁,也老大不小了。”   “好好好,老男人,你今年二十七了,更加老大不小了。”听到习远的搪塞话,晏少孚不可置否地笑了,又接着续问道,“不过,莫笑的资料毫无破绽,你确定继续下去?”   电视里,个个都笑逐颜开,一室的欢笑声,观看的人却莫名地觉得烦躁起来,按了静音键,笑闹的声音一下子收住,客厅也恢复了以往的安静。   习远扔了遥控器,仰头靠在沙发上,以手遮眼,深深舒了口气。他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,思绪不知不觉飘远,手掌也毫无意识地下移,整个人宛如被下了咒,除了手指外,其余部位纹丝未动。   摸到了脖子里的东西,他乌黑暗沉的眼眸忽地一亮,习远跃起身子,极其肯定地回晏少孚的话:“继续。只是辛苦你了。”   长久等待的人听到他的声音,话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,“警务人员的职责是什么?为人民服务嘛,你一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,我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。”   习远揉揉眉心,被逗笑了:“你小子,说到底,你不也是在徇私吗?”   “对,我就是在和你一起发疯。”   习远无声笑了。   如果满世界寻找一个人算是发疯的话,那他已经疯了好多年。   他不相信当年的结果,不相信寻找的人已经不在了,就算那具尸体曾在他眼前出现过,他也不相信。   面目全非,浑身焦黑,尸体不仅查不出DNA,连最基本的外貌都无法识别出来,叫他如何相信?   他宁愿相信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,也不希望她已经葬身于那场火海。她还活着,是一种信念,支撑着他走过大江南北,看过太多相似的眉眼,得到过更多的失望。   苏璟对他这种行为表示质疑,并且曾说他是个骗子,一个只懂得欺骗自己的唯心骗子。   唯心唯物又如何,只要有一丁点她还活着的可能,他不拒绝做个骗子。   通完电话,习远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,望着默剧般的电视节目,沉默片刻,他伸手摘下了脖子里的项链。   那条和莫笑同样款式的项链。   铂金链条在炙白的灯光下点点晶亮,习远把项链翻到刻着字母的部位,指腹慢慢摩挲着上面的两个字母,室内一片静谧,如漆黑的深夜般安静。   良久,他五指一曲,将它紧紧握在手心。   JN。   ——   阳光明媚的早晨。   捂着胳膊上的止血棉球,习远下了公园入口的一辆献血车。   今天是周末,公园里的小孩老人特别多,耍剑练广场舞的音乐声,以及小孩子们的嬉笑声不绝于耳,一切显得平常祥和。   将止血球扔进大树旁的垃圾桶里,习远整理好衬衫袖口后,就准备往停车的方向走去。   才没走几步,不远处就迎面跑来三两个人,脸色慌张,手舞足蹈地大声嚷嚷道:“不得了了!那边死人了!”   习远脚步瞬间停下,看向他们,等听清他们的话后,下一秒几乎是飞奔跑了过去,拉住其中一个慌慌张张的人,沉声问道:“有没有报警?”   那人神色不安,似乎吓得不轻,说话断断续续:“……刚,刚打的110,警察们还没来,那边,那边有个小姑娘在维持现场……我们去找,找献血车上的医生们来!”   说话人手指着背后某个地方,由于他们刚刚的大声呼喊,已经陆续有人围了过去。   习远凝神望去,眼见命案现场已经聚集了一小部人群,情况迫在眉睫,他连忙丢下他们,条件反射地拔腿就往命案现场跑去。   “让让,让让!”一边拨开着围过来的行人,习远一边大声叫喊,好在身形优势,让他不费劲就挤了进去,站在圈子里张开双臂,阻拦住想要向前的人们,也截下了想要拍照的人。   他一边挥着手臂一边高声道:“都往后退!”   习远本就生的高大,再加上早晨到公园里的大多都是些儿童老人,现在他站在人群中间尤其显目。看到他有秩序地不让群众靠近命案现场,颇有警方的风范,人群里有人低声喊着“是警察来了!”   这一喊,就传开了,躁动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。   他神色未变,倒也没做什么解释,继续维持现场,等待警务人员的到达。   “你是警察同志吧?”一个清晰女声从身后传来,很是耳熟。   习远将众人赶到一排树木后就走了过来,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死者,并未回答她的话,又起身观察了番周围的状况,随后才看向一直蹲在地上的女人:“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?”   蹲在地上的女人开始并没认出他的声音,闻言抬头一看,没戴眼镜的双眼眯了眯,等看清他后眸色蓦然突变。   惊讶,愕然,以及,埋怨。      ☆、Part 5      莫笑收起手中的透明塑料袋,站了起来,恰巧站在一棵大树正前方,早晨的霞光穿过繁密的枝桠,落下点点斑驳,跳跃在她肩头。   几天前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,家里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时刻提醒她,曾经有个无耻的男人,害她白白花了一百多块钱。   不过——   莫笑看向他拦着居民的胳膊,心里面嘀咕起来,原来他是警察吗?怎么警察也有这么无赖的!   在个人恩怨和大义两者之间,她还是较为理智地选择了后者,决定事情结束后再讨伐他借钱一事。   阳光中,女人扬起白皙的脸颊看他,摇头:“不是,是早上来收垃圾的清洁工。”接着她看向人群里,抬抬下巴,“就是那位阿姨。”   晨光大露的早晨,空气中隐约飘着尸体身上的腐臭味,本是美好的早晨,霎时变得隐晦沉重起来。   习远的目光在她与阳光般明媚的脸上停了三秒,就往那个清洁工身上移去。他走了过去,提醒清洁工留下做人证,等警察过来录口供。   莫笑这会才知道他不是警察,一般遇到命案发生,居民的反应不是躲得远远的明哲保身,就是围在旁边看热闹,可是这个人却没有,他一直在维持现场的秩序,手段和警察的方法有些出入,达到的效果却是相同的。   只是他为什么要介入这件事?和自己一样,纯属条件反射的行为吗?  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,可他正对阳光,耀眼的光芒将他的脸型轮廓照得模糊不清,再加上他一直在和群众说话,莫笑也只能看了个大概。   这样模糊的样貌,莫笑并不能把他和那天晚上漂亮的男人作比较,那晚的他,耍横无赖,而此刻阳光下的习远,却是满脸认真,浑身散发着严谨之气。   “她是203栋小区的王妮妮!我认识她!”  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,莫笑诧异抬头,循声望了锅去,就见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男人冲在人群最前面,被习远给拦住了。   习远又警惕地问了遍,确定后才把青年男子放了进来。   习远带他过来确认死者的身份,青年男子皱眉看了眼地上的死者,估计是看到死者的死状,面色突然变得苍白,继而抬头望着他们俩,肯定地点头:“没错,我见过她几次,就是王妮妮!”   “你能联系到死者家人吗?”习远看了眼外围的人群,偏头问他。   男子沉思了会,摇摇头:“她好像是一个人居住的,每次看见她都是一个人,而且在南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亲戚……”突然想到什么,他声音高了起来,“不过,最近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吵架,那个男人还推了她,然后她就哭着跑了,那个男人看着年龄和她差不多大,看两人来回推搡的动作,估计他们是闹分手了。”   习远和莫笑两人闻言下意识地相视一眼,又听到那个男人小声嘟囔道:“警察同志,她不会是想不开自杀的吧?”   遇到这种事,一般居民首先是围观,继而远离。王妮妮既然在南城没有亲戚,那么他们不可能是死者的家属,而且,能够有秩序地维持命案现场,青年男子首当其冲就想到了警察。   可是——   “她(他)不是警务人员。”两人异口同声,回答令人猝不及防。   青年男子一愣,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也愣住了,看到对方探究的眼神,莫笑无所谓地一笑,在手上套了个透明塑料袋,边蹲下了身子:“她不是自杀。”   两指拨开死者的双唇,又翻看了眼死者的衣襟处,莫笑这才补充道:“一般缢死者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,再者,按照她正面上吊的姿势,应该会在嘴角、下巴、胸前以及面前的地面上多多少少遗留些滴状血液、鼻涕,可是死者并没有出现这些情况,脸上也没有液体流淌过的痕迹。”   莫笑移开手,手指隔着塑料袋将死者的脑袋往一边歪去,露出脖子后面的粗麻绳,她翻开死者的头发,指着麻绳的绳结处说:“如果死者是自杀,那她在自杀过程中,由于呼吸不畅,大脑内部缺氧,就会主动产生求生的意识,这时候身体肯定有挣扎,而挣扎最厉害的地方,就是脖子,所以理当属绳结处的摩擦程度最为严重。”   二人循着她的手看去,绳结处却是安好完整,甚至一丝毛躁都没起。   青年男子本来认为他们俩是警察,刚才听说不是后,看他们的眼神都藏了些怀疑:“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自杀,难道是他杀?”   习远看了他几眼,没再讲话,一旁的莫笑脱下了手上的塑料袋,也没和他辩驳。   不出一会,警车的呼啸声就在公园门口停止了呼啸。   来了几位警察及法医,看到习远他们几人,打头的刑警走了过来:“习远?你在这儿干嘛?”他看了看习远身后的三人,又转头看向习远。   习远微微颔首:“早上有事路过。”接着又一一介绍身后的三人,“袁科,这位清洁工阿姨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,他认识死者,还有她……”   想了想,习远终究还是没能找出词语来介绍她。   莫笑听到他们的对话,起身走了过来,微笑着向袁科介绍自己:“我叫莫笑,将死者抱下来的。”   袁科闻言看了看身后的大树,又观察了眼死者和她的身形,套上手套点点头:“一会都回去做个口供。”   ——   一行人从刑警队出来后,已经下午两三点,上午本是与人约好谈事的习远和袁科道了别,就行色匆匆地准备离开。   刚走到警署大队门口,就听到一个惊讶中带着些许崇拜的声音:“莫小姐,你是学医的吗?”   习远看了过去,前面两个背影正是上午遇到的那两人。   “不是。”她笑了笑。   那个青年男子不解:“那你为什么会知道王妮妮不是自杀的?”   莫笑拧眉沉思,暗忖了小会才回答他:“估计是警匪片看多了吧,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自杀呢。”   青年男子摸着下巴来回摩挲,似乎在思考什么:“我现在也觉得,好像不是自杀……”   莫笑微微一笑,正要说什么,就听到身后飘来一个散漫的声音:“靠近死者的树干表皮上,并没有磨损痕迹,死者指甲里也没有麻绳碎末。”   听到这个声音,她微微一惊,大脑却控制不住地顺着对方的话思考起来,兀自想了十几秒,灵光陡然一亮。   对啊!   如果死者真是自杀的话,那她挣扎的时候肯定会无意识地蹭到什么,最靠近死者的就是树木了,可是树干表皮上并没有摩擦痕迹。而且,在呼吸不畅的情况下,人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要解开脖子里的绳子,指甲里好歹也会留下蛛丝马迹。   等等这一系列的细节之处都表明,死者是在死亡后再被人吊了起来。   莫笑兴奋地想着,这些细节处她确实没有观察到,她只能从尸体表面呈现出的状况来推断死者的死因,并不是十分确定,可是经过刚刚那个男人一提醒,她的推理,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。   正要回身加问时,耳边刮过一阵轻微的风声,再回眼,习远已经从她身边大步踏过。   她好奇地盯着那个已经离去的高大黑影,他到底是干什么的?看刚才的情况,习远并不是警察,可是他控制命案现场的魄力,以及对现场的观察力明明是警方才该有的。   莫笑看着他好久都没回神,身旁的青年男子也听到了习远刚才的话,现在有了些头绪一样,点点头赞同:“这么说,还真是被凶手给……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   说着,男子又看向习远离开的方向,兀自陷入沉思:“我说你们俩可真有意思,不是警察还做着警察的事。”   他的声音极轻,莫笑却听得一清二楚,她讪讪一笑,未作任何回答,转身向另一边离去。   ——   这些天,莫笑一直在忙着找工作,她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,但大多公司对女工科生不大看好,再加上她的年龄正值结婚生子的紧要卡口,莫笑递出去的个人简介频频遭拒。   总不能靠唱一辈子歌赚钱吧?靠唱歌的话,那她早就饿死在街头了。   莫笑趴在咖啡厅的桌上,悲哀凄凄地搅着面前的咖啡勺。   这种小资生活,又得花费几百块,可是为了工作,她不得不狠狠心,应约来到这家咖啡馆。   昨晚,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,问明白后才知道对方居然是苏璟。苏璟因为上次在酒吧的事再次对她表示抱歉,并且声明已经将吉他还回了酒吧,她的手机号码也是酒吧经理提供的。   对方似乎有看透人心思的能力,苏璟随后提出要与她见面的要求,刚开始莫笑一直在委婉拒绝,可当苏璟搬出介绍工作这一说时,她就动心了,然后就双手捂脸,不要脸地过来了。      ☆、Part 6      莫笑刚喝了两口,对面就有人坐下了。   她放下杯子看过去,苏璟摘下了墨镜,露出整张脸,举手投足间依旧端雅可敬,莫笑忙收回视线,不自觉坐直了身子。   苏璟笑了笑,安抚她道:“紧张什么?你又不是我手下的明星,看到我这么害怕?”   莫笑嘿嘿两声,伸手把垂至脸庞的发丝别到耳后,紧张情绪倒是缓解了一些,她笑着说:“不是,只是第一次和名人一桌,多少也会有些紧张的。”   缓缓舒了口气,莫笑这才放开了手脚,抬眼与她对视。   “昨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?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,你这么小心翼翼的话,让我怎么和你做朋友?”   昨晚的对话,莫笑已经忘了大半,她唯一记得的,就是介绍工作的事。她轻拍了下脑门,抱歉道:“我记性不大好,一些话也记不清了。”   苏璟喝了口咖啡,目光灼灼地看向她:“那我说介绍工作的事情你没忘吧?”   “没有,没有!”莫笑忙摇手,下一秒,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焦急,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。   “没忘就好。”她放下杯子,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给莫笑递了过去,“就是这家公司,他是技术部门的经理,我已经打过招呼了,你直接去面试就行了。”   莫笑接过名片,上面写着盛华网游开发公司,技术部门经理,谈路,以及他的个人联系方式。   她惊讶抬头,不解苏璟为什么要帮助自己。   收到她投过来的眼神,苏璟嘴边露出一丝笑容,解释说:“那晚确实是吓着你了,这样吧,介绍工作就当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补贴,如果你不接受这个理由,那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朋友对你的帮助。不过,你以后的工作表现是会影响你的工资的,这点我可帮不了你。”   莫笑松了口气,舒心一笑:“嗯,谢谢您。”   “别您您的叫我,我有那么老吗?”苏璟扑哧一笑,睨她一眼,“不嫌弃的话,你就叫我姐吧,我比你大了几岁,叫声姐也不吃亏。”   “哎。”   能得到这个工作,莫笑此刻心中唏嘘一片,不知自己到底是该责怪习远,还是该感谢他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“因祸得福”吗?   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,苏璟抬腕看了看手表,收起一旁的包:“我得走了,还有事,你记得明天就去面试,估计隔一两天就能上班了。”   莫笑也起身站了起来:“嗯,我知道了,你有事就去忙吧。”   戴上墨镜,苏璟走了两步绕到她身旁,伸手拍了下她的肩部,丢下句:“在公司好好表现。”就离开了。   苏璟走了没几分钟,莫笑在这种地方实在坐不住,也相继离开了咖啡馆。   明天面试的话,那她今天要好好准备下,虽然是走后门,但也要走得体面点。   ——   现下正值六月中旬,早晨的南城被一层薄雾笼罩,金色光芒一跃而发,撕裂了这层迷蒙雾气,整个城市顿时无比清爽。   莫笑住在老城区,靠近江边,清晨刚醒就听见江轮的鸣笛声,呜咽徘徊。   刚做的梦还在脑海回荡,莫笑睁眼盯着有些脱落的天花板,脑袋慢慢放空,记忆也混浊起来,刚刚还记得清楚的梦境,转眼就忘了个一干二净。   她揉揉脑袋,起身坐了起来。   金色阳光透过窗帘缝丝丝照射进来,一缕毫无忌惮落在了她脸上,刺眼的光令莫笑本能地抬手遮眼,她摸了摸眼角,那儿有一道干痕。   莫笑坐着缓了一会,转头拿起枕头。   果然有一处被沾湿了。   做梦又哭了?莫笑皱眉叹口气,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就下去洗漱。   都说梦境是相反的,虽说她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,但既然她在梦中都哭了,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梦。   梦里过的不好,现实生活就会相反。   莫笑对着镜子扬了扬眉,化了个妆遮住眼部的微肿。   面试她已经过了,本以为经理好歹会问几个问题,谁料对方就说了个时间,让她到时候去上班,这让原本做好被盘问准备的莫笑有点措手不及。   到楼下早点铺买了几个包子,莫笑边啃边上了一辆出租车。   出租车司机也是住在老城区的一名中年人,看她这么猴急地吃东西,不免好心问道:“姑娘,在哪上班啊?”   莫笑嘴里还嚼着,口齿不清地回他:“在盛华,今天刚去。”   “头一天上班啊。”司机大叔抬眼看了下后视镜,点点头笑得和蔼,“盛华可是个好饭碗啊,你头一天上班,不能迟到了,姑娘,坐稳了!”   莫笑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托关系才进去的,咽下口中的包子,她也只好讪讪地直点头。   到了后,莫笑付了钱就脚下生风样,忙往里面跑,直到大门口前才及时刹住脚,整好衣服走了进去。   ——   莫笑被安排在美工部,这儿是妹子的集合地,仅仅一个上午过去,她就新结识了一位朋友,同部门的余茜茜。   听余茜茜说,她也是几天前刚被招进公司的。美工部新来了两位,整个技术部门一共进了五位新人,而且据说,不久后公司就会召开迎新舞会。   莫笑的小心脏颤了颤,弱弱问她开舞会是自费还是公费。余茜茜好笑对着她左看右看:“当然是公费啊,自费的话谁会参加?”   莫笑撇嘴:“多浪费钱,还不如给员工加工资。”   余茜茜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,不争气地说:“你傻啊你,舞会代表什么?代表你能见到一大票帅哥,一大票领导,顺便还能拎回去一个金龟婿呢!”   正值午餐期间,莫笑坐在她对面,生怕她的话被别人听见,清清嗓子打断了她紧接着要说的话。   “咳嗽什么,我还没说完呢。”   余茜茜夹了根肉丝放入嘴里,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:“听晓梦讲,最大的领导我们是没希望了,他已经成了市场部部花的砧上肉,其他的嘛还是有希望的,而且最大的希望就是咱们技术部门的经理,谈路!”   听到她漫无边际的话,莫笑一口汤差点没吐出来,她噎了口饭打击道:“你可别了,就谈经理那朵花,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养不活的,说不准还得被他反噬。”   莫笑的面试官就是谈路,初见他时,对方一双桃花眼就把她给电得头昏脑胀,如果真和这种食人花在一起了,那她以后还要不要活?   “怎么就养不活了?你要有信心,虽然人谈经理长得比我们好看,但为人很随和啊,挺亲民的,尽管他花边新闻多了点,但也没见哪个女人真正上位的啊,那说明,他还是挺洁身自好的。”   余茜茜一脸满足地吃着饭,口中滔滔不绝,全是谈路的好话。莫笑无语扶额,伸出筷子敲了下她的脑袋,口中念念有词:“快回魂快回魂,谈经理快把余小茜的魂魄还回来!”   余茜茜捂着脑袋撅高了嘴:“我哪里被他迷住了,我只是识时务,不像别人一个劲地只知道扒着习总那棵草不放!”她看向莫笑的目光突然一挑,眼神示意了下不远处,“呐,你看,部花跟在习总后面呢,那群不死心的女人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。”   莫笑扑哧一笑,顺着她的眼神转过头去,视线刚触碰到进公司餐厅的人立即愣在原处,口中的咀嚼动作骤然一顿。   莫笑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,转头问余茜茜:“你刚说什么?”   “那群不死心的女人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。”埋头吃饭的人抬起脸,想了一会,又改口道,“不对,是一口瓷牙,没那么金贵。”   “不是,上一句!”   “部花跟在习总后面?”   余茜茜神思一回,不明白地看她又转过了头去。   怎么回事,难道莫笑也加入“瓷牙”队伍了?   莫笑回头,筷子点点身后,睁大了眼睛直视她:“习总叫什么名字?”   余茜茜有些担心自己的猜想成真,皱了皱眉:“习总吗?他叫习远,你不是真的也要加入……”对方突然伸手一挡,阻止了她说话的动作。   “我现在觉得,你的眼光好太多了。”   余茜茜一乐,伸手从她餐盘里捞出了几根肉丝,笑眯眯地嚼着:“是吗,我也觉得。”   比起习远,莫笑觉得她还不如被谈路电死。   她也终于明白苏璟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帮她介绍了一个工作,原来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习远。   莫笑低下了脑袋,心不在焉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,突然,余茜茜敲了敲她的餐盘边,好奇地看她一眼,视线又转到莫笑身后:“你还是加入瓷牙队伍吧,人家都站在你后面了。”   说完,变脸一样,余茜茜扬起明媚的笑容,起身冲来人笑道:“习总,你要坐我们这边吗?”   完了。   莫笑握着筷子的手一抖。   算账的事没法完成了。    Part 7      身边的人手端餐盘,默不作声地站着,雕塑一样盯着面前人的后背。看到很少来公司食堂的老板,周围的员工都煞是惊讶,频频扭头探查他们这边的情况。      莫笑恍惚了几秒,起身站了起来,面色不佳地坐在余茜茜身旁。      对面,那人倒是怡然自得地在莫笑原来的位子上坐下,悠哉地吃了起来。自认自己和老板不熟,余茜茜首当其冲就动了这桌另一人的念头。她低下脑袋偷偷瞄了眼一直用筷子戳饭团的莫笑,像是明白了什么,抬头冲习远嘿嘿笑问:“习总,你们俩认识?”      习远吃饭的动作一停,顺着她的眼神向莫笑看去,淡淡嗯了声:“嗯,说起来,我挺对不起她的。”    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害怕被别人听见一样。余茜茜看着习远略微愁绪的面容,思绪飘得无影无踪。      他说对不起?      通常一个男人对不起一个女人,最大的可能就是让那个女人受了极大的情伤。而且再瞧习远一脸抱歉,莫笑却板着个埋怨愤怒脸,她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。      莫非……      余茜茜一脸惊诧,单手捂唇,视线不可置信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流转,吞吞吐吐问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不会是……”      “习总,苏姐已经把吉他还给我了,所以你并没有对不起我,也不需要再一次道歉了。”      她想了想,算账的事情就算了,既然现在她身为习远的员工,眼下要做好的事,就是努力工作,还有,和老板尽力撇清关系。      莫笑的声音坚硬清脆,神情也十分严肃。可习远却像是没听见,转脸提醒余茜茜:“吃完了?”      明显的赶人语气,余茜茜正处在敏感关头,一下子就听了出来。她急忙收好碗筷,自觉地摆手和他们告别。      余茜茜一走,桌上就剩了他们俩,徒生尴尬。      莫笑也起身收拾东西,却被他叫住了:“你和苏璟都成朋友了,和我就不行?”      “行。”   莫笑眼珠一转,回头推高眼镜框看他。      “有条件?”      她挑了挑眉,否认:“当然没有,能和老板做朋友,工作就有了一大保障,哪里还需要提什么条件啊。”      拿起餐盘,莫笑转身往外走。      习远跟了上去,偏头看她:“我只是闲老板,保障不了朋友的工作,你还是提条件稳妥些。”      莫笑觉得好笑,脚下离他远了点,目不斜视往前走,自言自语道:“我说你还真是不死心啊,我已经收到吉他了,你怎么还来道歉?”      她突然脚下一顿,侧身审视地盯着他看:“你不会是想追我吧?”      习远放下手中的东西,跟着她走出食堂,掌心握着面纸的手插回裤兜。   他失声笑了,却是没否认:“那你会接受吗?”      “别!”   莫笑伸手一挡,隔开了他,“我还想好好工作呢,习总您就放过我吧。”      他反问得极其懒散自然,莫笑自然不会相信,至于他是因为什么,她也不想去深究。      转眼,看到陆续有人从食堂里出来,莫笑后退一步,借工作繁忙为由,躲开了去。      莫笑走得匆忙,还有点躲避的意思。习远好奇转头,原来是公司的几个员工,怪不得她一脸避之不及。      回头盯着已经远去的背影,习远伸出插袋的手,按按跳动的太阳穴,嘴角挂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逝去,面容变得严肃。   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锁住离去之人,他眼中情绪变化万千,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      ——      下午,谈好合约刚回公司时,习远就收到了晏少孚的电话。      两人最近的联系日渐频繁,知道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,习远按下接听器,不假思索问他:“查到什么了?”      电话那头,晏少孚一派严肃的话丝毫不差地传入他的耳内。      “和莫笑的事情无关,我们暗中找到了当年检查江家三具尸体的法医,得到一些尸检报告的内容。”      当年接手的法医早已经退休,踪迹更是不可寻,晏少孚这番下了不少工夫才找到对方。      习远手握着手机,站在无人的走廊里,正面直对深色玻璃。他居于高楼,敛下深邃漆黑的眸子,望着这个被血色夕阳笼罩的城市,手掌心的温度逐渐升高。      耳边依旧是晏少孚的声音:“当年的案发现场,确实是有三具被烧焦的尸体,也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情况。”      听者像是被触动到什么情绪,握着手机的手突然一怔,习远抬眼看向更远方,嗯了下示意对方继续。      “……根据尸检,两具成人尸体都是双手紧握拳头,腰腿蜷曲,而且经过骨骸检查,发现两具骨骸中,喉部,肺部等这些地方的骨头比其他部位略黑,所以判定是中毒。”      说到这,晏少孚突然停了下来,本来严肃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忐忑:“……而另外一具尸体……”      对方的停顿让习远也紧张了起来,他明白对方的担心,他又何尝不担忧呢,这些年,查来查去,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。每次一听到当年的案件,他都如同行走在烈狱的深处,每行一步都是煎熬与痛楚。      他在害怕,要是她真死了,他该怎么办?她如果没死,那她现在是不是同样痛苦着?      那条项链上的两个字母,就是她的名字。      JN,江婻,他寻找了七年的人,他害怕又只是一次巧合。      略微沉吟了下,晏少孚继续开口说:“年轻尸体的颈部骨头有明显的松散痕迹,表明曾被人扼脖,并且,她的头骨处显示有锉伤痕迹,法医注明,这具尸体头部的锉伤,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。”      话毕,晏少孚收起手中的资料,不太确定地问他:“2007年7月8号那天,正是我们从西藏回来的后一天吗?”      习远点了点头,乌黑的眼眸盯着外面逐个亮起的街灯,他的声音与往常大相径庭,掺杂了一丝苦涩:“七月八号那天,她整天都在家。”      言下之意,身为警务人员的晏少孚不用再次询问就已知晓。      前两具尸体表明是密室中毒而亡,而同样身在家中的另一人却死于头部锤伤,并且无中毒现象。而且江家三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家中,为什么凶手最后还要再加一把大火,引起他人和警方的注意?      其中的原由不得不令他们深思。      晏少孚沉思片刻,说出自己心中那个愈发强烈的想法:“这份尸检报告里有两个疑点,两个疑点交叉重合……”他停顿了下,似是在酝酿下面的话,“得出一个初步结论,江婻,可能没死。”      不知对方此刻的心情如何,晏少孚此刻却是惴惴不安。      报告里的两个疑点分别是年轻尸体的死亡原因,和凶手事后炸毁江宅毁了三具尸体的DNA。      根据那具尸体的尸检报告,可以推想出两个结论,其一,那天江婻临时外出,被在外的凶手盯上,其二,死者并不是江婻,而是另有其人。至于凶手在杀死江家三口后,又多此一举炸了江家的原因,也有两个,一是不想别人发现第三名死者是谁,二是,凶手想毁掉藏在江家的某个秘密。      但是这些,晏少孚并不打算告诉习远,尽管江婻仍然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,但只要有一丁点的苗头,他都不希望习远放弃。      窗外,夜幕已经降临,南城在万家璀璨灯火之下,更显辉煌迷离。走廊那头也逐渐有人声传来,下班的职员们谈笑着正往这边的电梯走来。      接电话时,习远就在离电梯不远的窗前。      他又往里走了点,一手撑在落地的深色玻璃窗上,快速而简洁地问对方:“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叫莫笑的女孩,是池市浛城的吧。”      翻了翻桌上的一摞资料,晏少孚回道:“嗯,今年25岁,18岁浛城中学毕业,22岁N大毕业。”      她今年二十五岁,算上这七年,江婻也该二十七了。      这一点,两人就极其不符合。      “我拿到了她用过的面纸,给你寄过去,你查下DNA。”      挂了电话,习远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,直到听到熟悉的爽朗笑声,他才转过头来,望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几人。      其中一人,是和他的江婻有着相似容貌的女人,莫笑。      ——      莫笑是在余茜茜的惊讶声中回过头的。      中午吃饭的事情过后,余茜茜一直在追问她和习远的关系,直到莫笑被严刑拷打得无奈,这才添油加醋地道明了那晚酒吧的事情。      莫笑认为这是自己的霉运,而余茜茜却反对说,她这是遭了桃花运,还是朵万人垂涎的桃花。   ☆、Part 8      这不,一正面遇到桃花,余茜茜肠子暗中打了几个结,硬拖上莫笑上前。   “习总,赏风景呢。”   莫笑稍稍抬头,就看到穿着薄款黑色夹克的习远从站在窗前,外面的星点灯光铺照而至,他背后的淡淡光辉犹如一双翅膀,幽幽扑扇着,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加速翻卷了几个圈。   习远生的肩宽腰细腿长,再加上他今天穿了一件黑夹克,更显气质拔高,单单站在一方,就能集聚全场的目光。   莫笑再收回打量的目光时,窗前的人已经站到了她们面前。   习远的视线没碰及莫笑一分,而是投向她身边的人,寒暄道:“你们回去注意安全。”   余茜茜背在后面的手拉了把莫笑的袖子,不改面色地如实向习远报告:“其实我们部门准备出去小聚一下,谈经理也会去……”她朝莫笑飞了个眼神,小心谨慎地问他,“习总您要不要一起去?”   余茜茜暧昧的眼神让莫笑控制不住地白了她一眼,莫笑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却被习远给看了个正着。   他摇摇头:“不去了。”   还算他自觉,老板就该有老板的风范,不能和她们这群小员工一起鬼混。莫笑立马就松了口气,生怕他会反悔一样,连忙加了句:“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忙了,习总再见。”   还没从遗憾中回过神,余茜茜就被她拖进了电梯。   目不转睛盯着一格一格逐步亮起的数字,就听到身旁一个幽怨的声音传来:“你确定不牢牢抓紧这朵桃花?”   这一楼恰巧有人进来,莫笑长按着开门键,整个人被涌进来的人挤到一边,余茜茜也被人群艰难地塞在她身后。   直到电梯人满为患了,这才没人继续挤进来。   关上门,莫笑微微后仰,小声对身后的人说:“这棵桃花长在树顶端,我就算能爬上去,也不一定下得来。”   余茜茜手搭在她肩上,嗤笑道:“你下来干嘛?直接住上面不就得了!”   莫笑:“我恐高。”   “嘘,别说了,市场部的韩美人,你骨干级别的情敌正站在你左后方。”   “什么情敌,你别瞎说。”  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,莫笑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往左后方飞去。   这一眼望过去,只觉得拥挤的电梯不再那么拥挤,她后方像个故意被人空出了一块地方,不管谁进来或出去,都会有意无意留出这么个空间。   莫笑看了眼余茜茜口中所谓的情敌,心下不禁暗叹了口气,果然,能力强又有美貌的女人,是大众的宠儿。   外貌上乘的人,自然会成为大家的焦点,莫笑也忍不住多看了韩林若几眼。   韩林若是市场部门的部门经理,不仅肤白貌美,领导能力也在公司内不落下风。她行事并不风驰电掣,一贯妥当的风格,经她手中的事,没出过什么大问题。   对于这样一个万事小心的女人,居然会倒追公司的总经理,这叫莫笑实在看不透。   莫笑不动声色打量着她,倒不是因为别的,她对这个女人确实有一点好奇之心。男人就算了,她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部门经理,其中的艰苦努力并非一日而就,对这样的人,莫笑始终抱有敬仰之情,更多的,却是感慨。   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,专心致志等电梯的韩林若伸手撩了缕卷发,转眼朝莫笑这边看了过来,两人对视一眼,韩林若抬抬下巴,修长的脖子光洁漂亮。   韩林若并没有开口讲话,只看了她几眼就转回了头。偷看被抓包了,莫笑尴尬收回视线,面上热乎了起来。   看来韩林若追习远没追错,他那样傲性子的男人,也只能被这种目空一切的女人收服。   ——   美工部一共就两三个男生,女生居多,也不知是看着谁的面子,技术部经理谈路也参加了这次部门小聚。   要说最高兴的,还得数余茜茜,一晚上,她一改白日的聒噪,安安静静坐在桌边吃东西,温顺得像只小白兔,让前来敬酒的人都不好意思去欺负她。   转之,莫笑就成了大家欺负的对象。   喝点白酒莫笑算是不在话下,她在家有时也会陪着爸爸喝两盅,可是白的加啤酒混搭,没多久,她就觉得脑袋开始晕乎了。   直到莫笑脸色潮红,支支吾吾口齿不清时,大家这才放过她。   相比莫笑,余茜茜好很多,也喝了一点,不至于到醉了的地步。她担忧地看了看一直犯恶心的莫笑,决定收拾两人的东西,和同事们告别准备先走一步。   两人刚踉踉跄跄走到大厅,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。   “余茜茜,莫笑。”   话落,余茜茜心尖一颤,转身回头,目光对上一双狭长的漂亮眸子。   谈路将手中的白色西服披到倚在她肩上的莫笑身上,眨眨眼:“你们两个小姑娘晚上回去不安全,我送你们吧。”   他今晚没喝多少酒,开车倒是没问题,可余茜茜就是觉得他主动请缨太过突然了,当下有些犹豫不决。   莫笑半眯着眼,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,她伸手揉着脑袋,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两人是谁。   瞅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时,莫笑忽然笑了起来,嘿嘿看着谈路:“哟,你来啦,小模样不错嘛,怪不得茜茜一直念叨着你,我跟你说,她……哎呀!”   余茜茜被她这声尖叫吓了一跳,明明就小力掐了下,不至于都痛得叫出声了啊。   莫笑手指不知指向哪里,面上的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人。   余茜茜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,就见先前与自己讲话的谈路走向来人,搭着来人的肩过来了。   “你可算是来了,进去喝一杯?”   习远走近她们,盯着满脸通红,睁大了眼睛的莫笑,她似乎喝醉了也没忘记对他的不满。   习远转头对谈路说:“不了,我送她回去吧,你们进去。”   说完,也不顾他们反应,将莫笑扶了过来,把谈路的外套交给余茜茜,扶着她就往外走。   身后两人也没说什么,更没阻拦,只意味深长相视一眼,转头进了包间。   ——  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眸,密长睫毛搭在眼睑上,他一眨,飞舞在睫毛间的灯光就忽闪忽闪开始扩散。莫笑看着看着就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,下意识伸手去拽他的睫毛:“它们怎么这么长?”   眼部蚊叮一痛,她已经收回了手,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。   习远偏头看着不安分的她,却只是会心一笑,并未对她鲁莽的行为生气。将她带上车后,莫笑顺着动作靠进副驾驶的椅子里,侧着身迷糊望向窗外的夜景,这次口齿倒是清楚了。   她轻声嘟囔着:“好想回家,好想爸妈。”   习远刚坐了进来,伸手帮她扣好安全带,听到她略带醉意的话,他的手莫名其妙抖了下,随后拍拍她的脑袋:“别瞎想了,睡一觉头就不那么难受了。”   莫笑毫无意识,又侧了侧身体,却是不再讲话了。   车内飘散着阵阵酒味,醉人地在鼻尖飘来飘去,像是顽皮的孩子,伸手却又抓不住。习远看了看她,打开窗户让这股味道散了出去。   外面的世界灯火辉煌,车内暗黑沉静。   车灯没开,在这小块黑暗中,习远却觉得无比安心,相比乱花缭目的花花世界,这样安静的地方才是他的归所。   他头抵在方向盘上,一手还紧紧抓着身旁人的手,毫不放松。  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,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,看到迎着阳光跑向自己的女孩,她的动作、笑容都一帧一帧放慢,在脑海中又一帧一帧自动整合,形成了幕幕动态画面。   时间真的好慢,慢到这些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,她成了上辈子的情人,此生,他只能靠回忆走过来。   前生今世,到底是如何划分的?   那些慢了脚步的日子,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他曾拥有过的?他回忆不起那时的自己,却只记得一个模糊轮廓。   有一个女孩,面朝阳光,奔跑而至。   ——   手心一动,习远猛地捏紧,下意识抬眸瞪了过去。   他的力道让莫笑眉头紧蹙,翻了个身,莫笑身体正对他继续自己的美梦。   习远看不清她的脸,直觉她还没醒。   他松了手,帮她捋顺凌乱拂在侧脸的长发,凭着感觉,他的指腹在她眉间唇部来回探索,却在眉角顿住,粗粝的手指原地绕了两圈,就收了回来。   坐直身子,启动车子扬长而去。      ☆、Part 9      耳边风声不断,隐约夹着低沉的江轮鸣笛。略凉的空气溜窗而入,渐渐吹醒沉睡中的人。   莫笑勉强睁开眼睛,入目的是一个破旧的红色中国结,结身扭扭歪歪,看着不像是从商场里买来的。   脑袋隐隐发胀,她撑起身子按了按头部,查看自己现下的情况。   她身处在一辆车中,车灯大开,昏黄刺目的灯光照亮了前方,也令人看不清车前不远处的人。   莫笑坐在车里懵了几秒,直到江轮的声音再次传来,她才明白自己被人带到了江边。她拍拍脑袋,费力回想醉酒后发生的事情,虽是醉了,但遇到过什么人她还是记得一点的。   想到什么,莫笑忐忑开门下车,江风迎面而来,吹散了脸上的潮热,脑袋也清醒了不少。她摇晃着往前面那人走去,在他身旁站定,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   习远胳膊撑在栏杆上,举目望向江中缓缓行驶的江轮,车灯照了过来,投下一层淡色阴影,他的面上半明半阴。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尤其出众,如同两块漂亮无暇的小黑曜石。   莫笑张了张口,喉咙一阵火辣,顿时哑在原地。经江风这么一吹,她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,可脑子里的想法还是乱七八糟。   伸手抓在栏杆上,她朝身旁之人咧咧嘴:“还好你没把我卖掉。”   声音干涩,语气中还掺和了一丝醉意。   习远将目光转到她脸上,后者也是坦然地直视过去,他看了一会,就走了开去,再回来时,扔给她一瓶矿泉水。   莫笑嘿嘿笑着,拧开喝了口,又递过去问他:“你要不要?”   “不要。”   习远脸色暗沉,看她咕嘟咕嘟仰脖灌水,她喝得急,嘴边溢出的水顺着脖子淌下。灯光从身后照射过来,脖子里忽明忽暗,令人看不真清,略有节奏的咽喉声让人也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。   莫笑是真渴了,一仰头,整瓶就所剩无几。她抹干流出的水渍,用空瓶子敲了敲习远的胳膊,笑着问:“车里还有水吧?”   刚喝过水,她嘴唇湿润,嘴里的酒气也减少许多。看习远无动于衷,莫笑舔舔唇,准备自己去拿水。   一双手就在这时突然搂上了她的肩膀,莫笑虽还没完全醒酒,却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。她正要拿开习远的手,那只手又立马托着她的后脑勺,下一秒,莫笑只觉他的脸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了。   干燥的唇瞬间贴上她的唇边,莫笑握着空瓶子的手一紧,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,耳内轰鸣一片,脑袋空落落的,什么都思考不了。她的身体仿佛也被定格住了,无法动弹,五感就只剩下触觉。   略微粗糙的肌肤,以及,拂面而至的微凉江风。   习远托她脑袋的手轻轻压着,闭上了眼睛,任由她潮湿的唇一点一点润湿自己的嘴唇。另一手缓缓从栏杆上拿下,环到她腰间将她捞进自己怀里,微风一过,满鼻都是她发间的清香。   幽幽睁开眼,对方依旧是瞪大了眼睛,不知道在看哪儿。   习远浅浅笑了,半湿的唇在她眼角一贴,他凑近莫笑脖间,带着蛊惑味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   “闭上眼。”   莫笑像是失聪了一样,眨眨眼保持原状。   习远轻咬她的耳尖,小声道:“借着你的醉意,借着黑夜,借着江风,你可以不用克制自己内心所想,听听在你脑中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声音,接下来你应该怎么做?”   莫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,她目光焦点重新放到这个人脸上,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身体渐渐放松,眼神愈来愈烈,手中的瓶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掉在了脚边,经风一吹,发出声声细响。   不受控制一样,她伸手圈着习远的脖子,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眼睛,面色有些焦急,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又或许,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。   面对她的紧张无措,习远重新吻上了她的唇,不比上次,这是个真正的吻,唇齿互博。   一到公司,余茜茜就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塞进莫笑的工作间,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她,脸上暧昧的表情大有让她从实招来的意思。   可能是喝酒造下的后遗症,莫笑头还有点疼。揉揉太阳穴,她伸手抵开了对方的头,粉碎余茜茜满脑子的粉色泡泡:“昨晚什么事都没有,我到滨海公园下车,然后自己坐车回去了。”   说到这个,莫笑就想起了什么,转身正脸对她,鼻哼一声:“你还好意思问,要不是你把我扔下了,我能被他带走吗?”   本来还有八卦兴致的,现在经她这么一责备,余茜茜瞬间忘了初衷,嘿嘿挠头,笑着说:“我那不是为了撮合你们嘛,我调查过,习总身边没有女性,不过据说曾有狗仔队跟踪某位女性经纪人时,习总上了镜,之后那位经纪人亲自出面澄清了两人的关系。”   余茜茜话一停,四周查看了圈,凑近她用更小的声音神秘兮兮续道:“这位经纪人也是习总唯一的女性朋友,这么多年,几乎没人知道他有交往的女人,所以,大家猜测,要么是习总是那个,要么他就是深藏不露!”   她说的经纪人,应该就是苏璟了。   至于交往的女人……莫笑脑袋一哄,脸颊突然不受制约地发热,她用手搓了搓脸,也仿佛对他的事极为好奇,压低了声音问:“‘那个’是哪个?”   “Gay啊!”余茜茜怀疑地看了她一眼,“不过,看习总昨晚对你那么主动,我想他应该不是。”   主动……   莫笑忙放下手,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:“你,看到了?”   胳膊被抓得一痛,余茜茜痛得嘶了声,拿开她的手,坐上了桌子,吊儿郎当一样晃着长腿说:“当然看到啦,不仅我看到了,谈路也有目共睹。”   居然跟踪他们?!   如果昨晚江边的场景被看到了,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孽了。   莫笑欲哭无泪地趴在桌上,脑袋轻撞桌角,连连发出扣咚扣咚的响声,余茜茜忙手托住她的额头,不争气地戳了她一下:“你说习总昨晚都主动提出来送你回家了,你都不好好珍惜这次机会,还自己下来打车回家,傻不傻啊你!”   看到她呆住的表情,余茜茜跳下桌面,叹了口气:“好嘛,虽然你有一个金刚情敌,但是习总的心思不在她身上,那你还怕什么?姐姐你应该大胆地往前走!”   大义凛然地拍拍她肩膀,余茜茜就昂首挺胸地离开了。   莫笑愣在原处。   她前一句话里的意思是,她并没看到江边的事?  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,还好没被人看见。   不过,一想到昨晚的事,莫笑马上就火烧脸蛋了,心脏以毫无节奏的频率快速跳动起来,发根连着的头皮也似乎被扯开了一样。   “借着你的醉意,借着黑夜,借着江风,你可以不用克制自己内心所想,听听在你脑中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声音,接下来你应该怎么做?”   夹着风声的男音一直在耳内回荡,那个声音低沉静敛,充满蛊惑一样让她忘了所有主观想法,她无法思考,随心所欲一样做了令自己大惊失色的事情。   她居然,主动去索吻!   回想到自己昨晚的热情,莫笑就无语凝噎,想哭哭不出,想乐又没心情,整个脑子混沌不堪。   那天,莫笑确实是自己之后打车回了家,但她可以想象的到自己离去的神情,并不是开始臆想中的霸气十足,而是惊慌失措,落败而归。   ——   中午吃饭时,害怕遇到习远会尴尬,莫笑就让余茜茜帮忙买了份饭回来。余茜茜回来后,不仅给她带了饭,还带来了一副眼镜。   莫笑不解地接过眼镜戴上,昨晚她回家后就一直没找到,现在居然出现在余茜茜手里。她问对方:“怎么在你那?”   余茜茜笑眯眯地将饭递到她面前,抽出筷子敲打饭盒,笑得别有意图:“你猜。”   “我不猜。”   夺过筷子,莫笑打开饭盒大口大口吃了起来,完全顾不得形象。余茜茜也陪她坐下吃饭,失落地撇撇嘴:“好吧,是习总的秘书拿给我的,他说本来想在食堂等你,没等到,他又忙着要吃饭,就让我转给你了。”   莫笑停下筷子,嘴里慢慢嚼着,仔细回想了下,还是没想出是什么时候放在他车里的,也许是睡着的时候落下的吧。   她吃了片青菜叶,转开话题:“你今天一直在问我问题,那你和谈路呢?”   “额……”   余茜茜咬住筷子,一愣。   “你干嘛问这个问题!?”余茜茜低头继续用筷子戳饭菜,粉色已经漫及耳根,“就算我们有了什么,我也不会躲着的。”   她话里的意思,就像是知道了什么。莫笑抬头盯了她一会,却没发现什么异样,点点头赞同道:“嗯,你的表情很明显,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。”   余茜茜忙要伸出筷子去敲她,却一下子被莫笑给截住了,后者嘿嘿笑着:“我不说就是了。”   娇嗔着瞪了她一眼,余茜茜低头吃饭,吃到一半,想起什么:“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在躲某人?难道真被我给撮合上了?”      ☆、Part 10   “没,我把他嘴给扇出血了,今天不好意思见他。”莫笑耸肩,不以为意地告诉她。   “什么?”   “醉成那样,肯定会无意识做些疯狂的事啊,等我酒醒过来时,看到他的脸,立马就逃了。”   余茜茜张大了嘴,满脸不可置信:“你……为什么不趁醉了把他拿下了啊!”   莫笑心里虽然紧张咯噔了下,但面上还是轻飘飘的:“我没把他打残就算给他留了面子,拿下这种事,估计我潜意识也不允许。”   余茜茜无言以对,只能埋头吃饭,偶尔抬眼看看这个肇事逃跑的女人。   整整一天,莫笑都藏着自己一样行走,生怕会遇到某人,幸好,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,并没有让她与令自己尴尬的人狭路相逢。   接下来的几天,她都是让余茜茜去食堂买饭,直到余茜茜再也受不了,告诉她习远其实一直不在食堂吃饭后,她才半信半疑开始有勇气往食堂跑了。   依旧是平安无事。   ——   周末在家,苏璟突然约了莫笑吃饭。自从上次两人见面后,她们就一直没有联系,莫笑也正想借这次吃饭机会,好好谢谢苏璟,所以她立马应了下来。   为了这次约会,莫笑特意翻出一直没机会穿的礼服,简单做了个发型,还化了淡妆。   到约定场所的时候,却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男人,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。   坐在郇临哲身旁的苏璟一抬头就瞧见了愣在不远处的人,她起身朝对方招手:“莫笑,这儿。”   莫笑收起了惊讶神情,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,仔细地踩着步伐来到桌边。   苏璟也不避讳,她方落座就开始介绍身边的人:“他是我丈夫,郇临哲。”   “你好,我是莫笑。”莫笑笑着朝他点头。   这个男人一身儒雅之气,面目和善,就连一向强势的苏璟在他面前,都不由自主敛下了气势。   苏璟一手勾住他的胳膊,浅笑道:“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妹妹,莫笑。”   听到她的描述,也不知郇临哲想到什么,拍拍她的手,看向对面的莫笑:“你好,其实今天请你吃饭,是另外一人的意思。”   “另外一人?”莫笑不解。   苏璟抬眼,眸光一亮:“他来了。”   请她吃饭的人另有其人?   莫笑很是疑惑,她挑头转身,疑惑的情绪在那一秒一下子被冻结住。   习远穿着黑色夹克衫,更显肩宽腰窄腿长,步步生风一样大步跨了过来。   来到他们面前,视线却是先扫过郇临哲夫妇,那眼神似是在说:这是有喜无惊。   习远在莫笑身旁坐下,几天没见,莫笑心里的疙瘩仍然没消除掉,看到他还是会觉得尴尬,她坐立不安地左瞅右看,就是不正眼瞧他。   反观他,倒是十分称心的模样。   “怎么,你们俩不认识了?”还是苏璟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尴尬。   “没。”习远低笑一声,看她一眼,“估计她现在不想见到我。”   郇临哲很好奇两人的关系,笑问: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有天晚上……”   “不是!”莫笑骤然出声打断,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她。   她只是条件反射地抢话,并没想好要说什么,察觉到身旁的视线,莫笑硬着头皮说,“那天晚上我喝醉了,然后打了他,所以现在觉得有点抱歉。”   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,莫笑继续把骗余茜茜的话搬了出来,现在要做的,就是让习远承认。   她放在桌下的手扯扯习远的衣服,示意他圆一下谎。   习远却像不懂她的意思,顺着她的手势低了脑袋,浅声问:“怎么了,拉我干什么?”   莫笑当下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他塞进去,再狠狠扔几块大石头砸下去!   苏璟和郇临哲当然是一副不信的神情看着他们的小动作。习远看她瞪着自己,渐渐笑了,转头无奈摆手:“好,我承认,是我的错。其实是我酒后打人,身为受害者,她当然不想看到我。”   习远满脸笑意,很是得意一样。   而这份得意,最终还得归结于喜悦。   这场四人约会,其实是苏璟一手策划出来的,具体点,是她临时突然兴起的一个想法罢了。   苏璟不得不承认,初见莫笑时,她恍惚得仿佛见到已经逝去的江婻,这种失误很少在她身上发生,以致她开始忍不住怀疑,或许,莫笑是另一个江婻。   将这件事告诉身在北京的郇临哲时,他正站在窗户边,安静看着外面的暮色,转口说:“已经七年了,阿远和晏孚依旧不信,那么你呢,也不信?”   一提到江婻,苏璟就变得慌张起来,声音连连变高:“我为什么不信?如果江婻没死,那她这七年去哪儿了?期间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?我相信江叔叔没做那种事,但是不相信江婻还活着。当年从江家搬出的三具尸体,我们都是亲眼所见的!”   话到最后,压抑着某种情绪。   苏璟的声音,高低起伏让人捉摸不透,犹如窗外的星点灯火,忽明忽暗。但郇临哲知道,她压抑的那种情绪,名为期盼。   他说:“阿璟,别激动,你说到底,还是希望她仍然活着的。”   这种希冀,始终是残酷的。在医院看过太多生死,他明白,将死人变为活人,难如登天。  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,自己也突然有了期盼。尽管他没多说什么,苏璟却已经明白了解到他的想法。   听到莫笑的事情后,苏璟敢肯定,他动过和自己同样的念头。   让莫笑代替江婻。就算对方不是他们的妹妹江婻,他们也愿给她一次机会,或许也是,给他们自己的一次机会。   相处二十几年,苏璟对他的了解远甚于自己。因为她知道,比起她,郇临哲更了解现在的习远,更能看清他的变化,明白得找个人把习远从兀自沉沦中拉出来。   现在的习远,失去了过去的脾性,就像是一个拥有鲜活灵魂之人,骤然之间,摇身变为受人操控的木偶,毫无个人情绪可言。   过去的他,顽劣好胜,拥有公子哥的所有小性子,而如今,也或许是因为成年的缘故,他变得越发稳重了,也越发收敛,收敛到有些过分。自认对他了如指掌的苏璟都开始怀疑,她是否认识这个人。   苏璟所认识的习远,是个骄傲又不服输的男孩子,他虽然有些公子哥的脾气,但为人却也是直爽开朗。在面对江婻时,他的骄傲更甚,可又自相矛盾,他讨厌那个聒噪的女孩,却同时也,宽容她带来的麻烦。   年纪尚幼的时候,江婻成天黏着玩性重的习远,像是粘上了一块好吃的牛轧糖,谁去赶都赶不走。自从认识了习远后,江婻每次闯祸,都会有个替罪羔羊帮她出头,也因为习远本性颇为顽劣,老师家长才没多做怀疑。   所以她只要一出事,不是找大哥郇临哲,而是去找整天没正行的习远。   他是她唯一的替罪羔羊,同时,她也是习远自愿替罪的那头小狼。   苏璟认识他们的时候,习远和江婻还是两个初中学生。高考后,苏璟与郇临哲的首次约会,就是被这对欢喜冤家给破坏的。   面对郇临哲的责问,江婻一直躲在习远身后,其实与其说是她躲,倒不如说习远像个保护者一样,自发拦在她身前。那天,苏璟就对那个一直猫在后面,还不时冲自己调皮眨眨眼睛的女孩有了印象。   后来据郇临哲所说,那个可爱的短发女孩叫江婻,是习远的心头宝,谁都不能欺负她,要是江婻受了什么委屈,习远肯定会头一个出面揍人的。   江婻自从知道苏璟是大哥郇临哲的女友后,就时常来找她。除了他们几人以外,江婻几乎没有其他朋友,所以每每江婻跑来找苏璟,习远也会不情愿地跟过来。也因此,他们逗闹的画面,苏璟谙熟于心。   等江婻入了高中,她某天突然跑到苏璟面前,忐忑不安地拉着苏璟问:“你和阿哲哥哥接吻过吗?”   苏璟看着她红了半边的脸,自然知道发生什么事了,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,反而开始教训江婻:“早恋是不好的行为,你现在要好好学习!”   谁知这丫头却仍是一副探究的样子,拖着她急迫追问:“你快告诉我,有没有?什么感觉?”   苏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接下话茬的,不过,她们这个话题没聊完,就有人过来以复习功课的名义带走了江婻。   他们走时,苏璟就站在他们身后,看到习远愠怒地敲了下江婻的脑袋,语气慵懒地低声喝她:“笨!你想知道产生荷尔蒙的感觉,问我就好了啊,再不行的话,我带你去吃巧克力。”   江婻果然高兴起来,一直在他身边绕啊绕:“真的吗?真的吗?你要请我吃巧克力?那我要一大盒!”   习远又不争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:“你怎么就想着吃的!”   之后,江婻告诉她,巧克力,可以促发产生类似恋爱时会有的荷尔蒙。而江婻那天之所以会去问她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,起因在于江婻和习远刚看的一部电影,名字叫《荷尔蒙》。      ☆、Part 11      习远这一类的公子哥,苏璟认识很多,他们通常不讲理,又有点儿傲慢,有时还会认死理。苏璟原本觉得习远认死理算是优点,因为他的死理只有一个,那就是江婻。   可是现在,这个死理却将习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,他收起了以前的傲慢与慵散,逐渐变得冷静深沉,这样的习远,让他们觉得无比陌生。苏璟不禁怀疑,到底自己当年的判断有没有错,习远究竟是认死理,还是死脑筋?   如果苏璟没记错,她和江婻的最后一次见面,是在江婻他们高考后,从西藏旅游回来的晚上。习远,江婻,郇临哲,晏孚,还有她,在她和郇临哲的小屋里海喝海吃了一顿。   她至今还记得江婻喝得醉醺醺地抱着自己,另一手拽着郇临哲,一边无意识地傻笑,一边把郇临哲当成习远来数落。数落了些什么苏璟记不大清楚,她就记得江婻红扑扑的脸蛋,以及眉尾那颗极淡极淡的痣。   那颗痣以最低的存在感,浅浅隐在她乌黑细长的眉毛间,仿佛稍不留神,第二眼就会失去它的影踪。   如江婻一样,稍不留神,那个红着脸问她青春期问题的女孩,就隐没在大火之中。   ——   熟悉感也好,相似度也罢,莫笑总给予她若隐若无的遐想空间。   除了容貌,莫笑和江婻几乎没一处相像。在科技发达的时代,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之人,或许第二天,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亲属。   苏璟暗中试探过莫笑,莫笑也主动承认,她父母是曾经带她去过某家整容医院。   希冀破灭后,却是另一个转机的开始。   于是,苏璟让刚到南城的郇临哲将习远带出来,而她,则负责约来莫笑。幸好,这两位“演员”守时守规,才能让苏璟将这场戏继续导演下去。   苏璟与郇临哲二人相视一眼,她开口引来对面两人的视线:“不管你们到底谁打了谁,现在都好好吃饭。既然都心存歉意,那就实际行动,先吃完这顿‘和好饭’。”   谈话的空当,饭菜已经全部上桌。   是淮扬菜。江婻过去最喜欢的一种菜系。   看着一桌珍馐美味,莫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,也已经忘了正在和自己较劲的习远。   旁边,习远看出她的心思,提先夹了块文思豆腐到她碗里,说:“那晚算是我对不起你,我跟你道歉。”   那晚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,就算莫笑喝醉了,但也没到失忆的地步,况且那种事,她能忘记吗?   莫笑眼盯碗里的豆腐,今晚她没戴眼镜,盘子又正对灯光之下,被照耀得有点朦胧。她眨眨眼,憋红了脖子,似是想要看清碗里的东西。   半饷,对面开动起来了,莫笑才从豆腐上回过神,趁苏璟和郇临哲不注意,她又将那块豆腐还了回去,并小声附道:“自己的豆腐自己吃!”   习远筷子一停,愣了几秒,转眼瞧她,莫笑的脸不由自主发烫,目光一碰到他乌黑的眼眸,手脚都忙乱起来。赶紧夹了块水晶肴肉,不知滋味地吞咽了下去。   “咳咳……”不出意外,被呛住了。   莫笑慌乱间接过旁边递来的水杯,一饮而尽,事后才知道递水的人是谁。   对面也被她的状况给弄懵了,看莫笑脸憋得通红,苏璟紧张地放下了筷子:“怎么了这是?”   莫笑还没缓过劲,开不了口,习远替她回了:“不碍事,她是道歉之心急迫,所以一时吃快了。”   他话一出,莫笑恨不得想把盘子里的狮子头砸到他头上去!什么忙于道歉,净鬼扯!   这顿饭,莫笑是在忐忑以及怨念中度过的,而他人,她就不知道了,不过看习远的表情,应该挺享受的。   菜品不错,就是人品有点问题。   快要结束的时候,莫笑和苏璟二人去了趟洗手间,出来后苏璟打了声招呼,就先行离去了。   莫笑回到桌边时,桌上就剩下一个人。莫笑下意识往习远那边看,他恰巧也正注视着她,一头黑劲短发在灯光下变得柔贴许多。   她踌躇着走过去,习远解释道:“他们有事,先走了。”   莫笑点点头坐在苏璟原先的位置上,视线一垂就看到他搁在桌边的手,旁边还有副黑色皮手套。   对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桌面,沉声问:“你现在要回去吗?”   不知为何,她脑海里立马就闪现出那晚他们俩在江边的画面。那段话,那个吻,莫笑如今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来,她一向记忆不太好,可对刺激大脑的事,记忆犹新。   莫笑抬头,暖暖灯光细碎洒在她面上,犹如上了一层淡粉,自然幽雅。她笑着说:“嗯,时间也不早了。”   果然,他捞起一旁的手套戴上,拿起挂在后面的衣服起身对她说:“走吧。”   态度与以往莫笑所见到的的不同,她隐隐觉得,现在的习远有点淡漠。   莫笑怔了片刻,马上也跟了上去。   习远的车就停在餐馆门口的停车位上,他车开过来时,就看到站在路边的人一只脚在踢石子,踌躇着要不要上车的模样。   在餐馆的灯光下,习远可以清楚看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,和灯光一样的嫩黄色,也或许是夜晚所致,衬得她的皮肤半是阴影半是光亮,让人有伸手去触碰的念头。   莫笑确实是不想上车,上车意味着她再次陷入尴尬的情况中,既然饭都吃了,人也走了,那她也没必要再在这儿等习远吧?   真是想到哪做到哪,莫笑拉拢好肩上的小包,也没等身后的车跟上来,拔腿就沿路走了。   车子毫无声息般跟了过来,车灯未开,喇叭未响,就一直默默地离她两三米远。直到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,习远才加速冲到她身旁,摇下了车窗。   “我先前没说让你等我?”   突然一辆车冒到身边,莫笑吓得退后几步,看到他的脸后才松了口气,捂着胸面露不满:“你都不知道先放个喇叭让行人知道吗?万一我一不小心冲出去被你撞到了怎么办?!”   习远好笑地看着她,一只胳膊搭在开着的车窗上,安慰她道:“放心,就算你把我车撞出个窟窿,我也不会让你赔偿的。”   吊儿郎当的语气,自信满满的神情,莫笑看着看着就瞪了他一眼,不理他继续往公交车站走。   车子马上追了过来,习远一边缓缓开车,一边拿邀请她上车:“你还是坐我的车吧,万一被姐知道了,她又会说我不体恤姑娘。”   莫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偏头白了他一眼:“什么意思?”   习远笑:“你没发现今晚是一次变相的相亲吗?”   听着骤然停下,不确定地指着自己问:“你是说,我。”又指了指他,“和你?”   “不然?”   莫笑深吸了几口气,终是没有发出火来。怪不得她今天一到餐馆,先去柜台准备提前结账时,服务员告诉她客人已经结过了,原来,这顿饭是预约好了的相亲会。   她哭笑不得地往前走,也忘了身旁的车子,习远按了两下喇叭,她才回过神,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,更是悲愤交加。   他说:“你不上车的话,我不介意你们部门的人都会知道那晚发生的事。”   莫笑愤愤看着他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  “你上车我就告诉你。”   “……”她深信他没有证据让别人相信,况且,余茜茜现在已经相信了她的话,大不了就再告诉余茜茜是因为习远被打后觉得丢人,所以就换了个说法。   想想觉得这个补救理由可以,莫笑还是没上车,不受他威胁。   没有人证,习远这时倒是放出了物证:“我拍了照片。”她猛地回头去看,习远正瞅着手机,兀自点评自己的拍照技术:“这个角度拍得不错,你的侧脸很清楚,也容易辨认出对面的人是我……”   莫笑赶紧上前伸手抢,他却一收,眼神瞄了下车门,莫笑咬牙站在原地几秒,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   车子马上就开动了,男人的声线近距离听,有种好听的磁性:“这么容易就上车了?”   “还我照片!”   习远关了手机塞进另一侧口袋里,告诉她真相:“那种时候,我怎么有空拍照片?”   语音方落,两人心有灵犀样偏头对视一眼,莫笑心里的愤怒突然一下子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,她草草收回视线,眼角瞥过挂在车前的红色中国结。   莫笑记得上次那辆车的颜色,是深棕色的,而此刻这辆,却是纯黑色的。两辆不同的车,却摆放着相同的车坠,莫非他喜爱这类颇具中国风的小饰品?   伴着车子的行驶,中国结细微晃悠着,它的结身另类般扭曲着,绳子也有磨损,这个车坠,分明就是上次她在车里看到的那个。   莫笑疑惑地转头看了习远一眼,它是有什么含义吗?要不他怎么会换辆车也不换个车坠。      ☆、Part 12      驶到半路上的时候,车子忽然开到路边缓缓停了下来,察觉到外边的景色不再变换,莫笑不解转头。   习远戴着手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,偏过头看她,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幽黑迫人,片刻,视线又越过她望向窗外,伸手打开了她这边的车窗,按了两下喇叭。   莫笑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。   街道上的路灯投散出或暗沉或煞白的光,幽幽落在石块错杂拼成的小道上,分出均匀的明暗间隔。   长发女子正倚在路灯杆下,听到传来的鸣笛声抬头望了过来,灯光下一张玉容显得有些苍白。   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,眼神在看到习远时突然一惊,然后便染上细细的笑意。韩林若凑到窗前,跟习远打趣道:“刚回家吗?”有几分醉意的眼睛不由自主往副驾驶上瞥去,视线一到莫笑脸上,骤然强烈了几分。   习远淡淡应了声,看到韩林若脸上明显的变化,他也瞄了眼莫笑,又问她:“怎么一个人在外面?”   他刚被调到南城时就认识了韩林若,这个女人做事稳妥,工作勤恳,所以习远对她有了几分印象,不算熟识,看到了也会相谈几句。   至于公司内传的那些绯闻,他不是没有听说过,但这样的女人会喜欢他,他实在看不出,更不想解释。根本无影的事情,无需花费心力去解决,真要解释的话,最好的办法,就是马上找个女朋友。   韩林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:“心情不好。”得到习远的同意,手就去拉后座的车门,可想到前面还有一人,韩林若手上动作一停,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莫笑,笑问:“不介意我打扰到你们吧?”   莫笑嘴角扯了扯,觉得自己不应该接话,可是不接话又会让韩林若认为她介意,心里开始纠结起来,早知道,一开始就应该不坐习远的车了。   “进来吧,先送你回家。”看出了莫笑的窘迫,习远开口打破了尴尬。车内的空气中,隐隐传来几分酒味,无需置疑,韩林若喝酒了。   莫笑微微皱眉,可不可以先将她送回去?或者她现在下车也行。   习远似乎知道莫笑的念头一般,倾身过来,似乎在帮她检查安全带,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周旋:“她喝了酒,你是女孩子,方便照顾她。”说完,他就问韩林若要了她的住宅地址。   莫笑转头看了眼后座上的人,韩林若已经歪靠在座椅上了,眼睛微阖,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,不知在嘀咕什么。   她松开安全带推门下去,丝毫不犹豫的动作令身旁的男人一惊,再一看,她已经进了后座,拉起歪倒着的韩林若靠在自己肩上,关上门后,莫笑才轻声说了句:“开车吧。”   本来在她肩上靠得妥当的脑袋,渐渐又向另一边偏去,莫笑赶紧伸手去捞。脑子里全部都是习远附在莫笑耳边的画面,暧昧亲密,韩林若胸膛的神经似乎都被人揪扯着,疼的让人想落泪。   她头一仰,躲过了莫笑的手,上半身躺在车座上。   车内静悄悄的,偶尔传来习远笑着和莫笑打趣的声音,韩林若微睁的眼睛紧紧闭上,想要屏蔽周围的杂音。   将韩林若送到住宅小区,一个阿姨下楼来接她了,习远配合阿姨将她抱上楼再下来时,就看到还在自己车旁站着的莫笑。   外面将近十点,白天残留在空气中的暖意渐渐沾染上凉气,面前一栋栋大楼的轮廓在不太明亮的月色下也模糊起来,而她就站在万家灯火之中,双手背后,安静地等着他。   习远突然觉得手心一阵暖热,他脱掉了手套走过来叫她:“我们走吧。”   正抬头无聊数着星星的莫笑一起身,站直了身子,点着头嗯了声就拉开后座门钻了进去。   习远看到她的动作,拉门的手动了下,随后也钻了进去。   车里还飘着淡淡的酒味,再加上窗外稍纵即逝的夜景,莫笑头有点晕,就开了窗户让夜风吹进来透透气。   前面的人还在专心致志地开车,一路上都没有讲话,莫笑突然别扭起来,由三人变成两人,局面多少有点尴尬。   “你想问我什么?”前面突然飘来一句话。   莫笑一愣,耸耸肩,将车窗关上,头脑也清醒许多。   “不是你有话要和我说的吗?”   习远没戴手套的双手灵活地打转着方向盘,车子跟着转了个弯继续行云流水般在街道上行驶。   他突然冷静下来,声音听来不掺一丝情绪,他问:“我记得你喜欢唱歌吧?”   莫笑不明白他的意思,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知所措般轻搓着,膈应的僵硬感在指腹间传开。她低头看了眼指腹上的茧,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   习远又趁热打铁样,接着问:“那你有男朋友了吗?”   他驾车熟路地开到了小区楼下,熄火停下了车子,转过头来,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望着她。   闻言莫笑心里一紧,手也无意识地攥紧,抬头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子,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回答:“没有。不过这和我喜欢唱歌有什么关系?”   他嘴边淡淡勾了下,露出淡淡笑意,说:“到时候武二的主题曲你可以去试音。”   “那……和我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?”   “你有男朋友的话,我就去告诉他今晚你在和我约会,没有的话——”习远停下,看着她慢慢笑了,“那更好,我不需要和其他人竞争了。”   莫笑耳根一红,两眼不知在往哪儿看,故意没听话后面的话一样,说:“试音的事是真的吗?”   习远正在戴手套,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头,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无丝毫波澜,他点点头:“嗯,我保证是真的。”   习远离开后,莫笑在原地傻愣了差不多一分钟,之后才抬脚往住的地方走。   首先想到的,是试音,其次便是有关男朋友的话题,一想到这个,她又不受控制地从耳根红到脖子里。   大学里没有人和她表过白,不过都是些暗地送花送信,不然就是发短信,似乎在她印象中并没有当面表白的,以致面对这次突然事件,莫笑招架不住倒比表白的人先红了脸。   现在仔细想想,能和习远认识,真是一件靠缘分的事情。难道说,他是一见钟情,要不怎么会在首次见面的时候就做出那么无理的事?   第二次的偶然,让她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习远。时而傲慢,时而冷静,究竟,哪个才是真正的他?   坐在窗前,南城廖山上传来几响钟声,沉重悠远,一直在空气中飘荡。莫笑趴在窗户上,抬头望向今晚的月亮,残缺的月牙形状,像是被镶嵌在了巨大的暮色里,渺小又张扬。   在这幽静深远的夜晚中,她又想到了那个男人,想到他说的那段话。   “借着你的醉意,借着黑夜,借着江风,你可以不用克制自己内心所想……”   此时此景,她是借着月亮,借着钟声,不克制自己的想法了吗?   一阵微风吹来,拍响了窗户,莫笑陡然一惊,浑身浸出冷汗。   她现在,是开始考虑习远了?   拍拍脑袋,莫笑收回胳膊拉上了窗户,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   一晚上,她做了十分奇怪的梦。   一会,是习远出现在她的初中时代,陪她做作业,带她钓鱼,最终推她进了鱼塘。有一会,习远出现在她结婚的宴会上,胳膊里挽着一个和她长相一样的女人,笑着祝她新婚快乐。再然后,她又变成了那个女人,在宴会上大打出手,闹得人尽皆知。   醒来后,莫笑额头背后都出了一层汗,惊悚不已。   她很少做梦,又或者梦到什么醒来就忘了,可唯独这次的梦,刺激得令她印象深刻。   外面已经大亮了,床柜上的手机也不停“铃铃”响着。   莫笑擦完汗,一边起床一边接电话。   是爸妈打来的电话。      ☆、Part 13      在家中,莫笑一向是个乖乖女,什么都听从爸妈的安排,可是大学后,就发生了一些变化。莫笑拒绝掉爸爸在浛城找来的工作,又回到N市南城来了。   这对莫家二老而言,意味着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女儿。   莫笑是独生女,一直被二老宠着,先前她到外市上大学,家里已经有些不愿了,现在又在外面工作,二老更是惆怅加不满。   当然,眼下是思念之情战胜了责备念头,莫连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就舒了口气:“你在南城怎么样了?”   莫笑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,对着镜子眨了眨有些泛肿的眼睛,笑嘻嘻地回答道:“很好啊,楼下的阿姨们每天都会给我塞个包子,让我吃得饱饱的去上班,你们就别担心啦。”   怎么能不担心?莫连担心得恨不得飞过来,不过听她语气轻松,他的语气却狠戾了几分,半是教训半是担忧开始责备她:“在家里明明有一份很好的工作,还非得跑到外面去,让你去外面上学就是我和你妈做的最错的一件事,现在好了吧,你见识过外面的世界,就不想回来了,就狠心丢下我们两个糟老头老太太了!”   莫笑漱口的时候将手机拿远了些,她用牙齿想都能猜出爸爸会说什么。洗完脸,手机里还在叨叨絮絮啰嗦个没完,莫笑已经换好了衣服,下楼买了碗小米粥和几个包子,坐在早点铺的客桌上吃着,时不时回爸爸一句。   这通电话已经将近四十分钟了,才转换到另外一个人手里,莫笑忙吞下包子甜甜叫了声对方:“妈,我好想你。”   “想我?你是想我做的排骨吧?想它的话,我拍张照给你,你抱着睡觉。”许惠然马上看破女儿的心思。   那边,幽幽传来一声叹息,许惠然语气柔了下来:“在外面好好工作就是了,放假想家了就回来,别舍不得那点工资,大不了让你爸报销车费。早上也别总吃油条这些,多喝点粥什么的,对身体好。”   停了几秒,莫笑想插缝告诉妈妈自己现在正在喝粥,就又听到她嘱咐说:“如果犯了头疼,就去医院看看,你把住的地址告诉我们,你爸好给你寄药过去。”   ……   吃早饭的时间,诸如此类的关心话长时间在耳边晃悠,莫笑不由得鼻酸起来,等到妈妈挂了电话时,她眼眶已经隐约红了。早点铺的老板见到,以为是她吃到肉包里的生姜,关心地递给她一张餐纸。   莫笑抽抽鼻子,也没觉得不好意思,接过来擦了下眼下,对老板解释:“不是包子的原因,是我想家了。”   老板看她一个小女孩独自住在老城区,就已经想到了这层,现在听她亲口说出来,不免对她更加怜惜,劝诫她道:“想爸妈的话,就回去吧,在这儿孤苦伶仃的,家里不放心,自己又牵挂他处,两边都不是办法。”   莫笑摇头:“爸妈不能养我一辈子,先在这儿做做看,如果真的不行再回去也不迟。”   老板也不语,只是赞赏地看了她几眼。现在的年轻人,有冲劲的很少,碰上这么个乐呵呵的姑娘,他也暗地为她觉得高兴。   老板心中想的冲劲,在莫笑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。因为昨晚习远提出的试音一事,让她骤然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。   如果她试音成功了,那么就会为公司新开的网游唱宣传片,那么工资自然也会提升。所以她现在不能回去,不能轻易丢失这次机会。   带着这样的“冲劲”,莫笑高高兴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   ——   在去食堂的路上,余茜茜在她身边连蹦带跳地走着,兴奋得出奇。   莫笑拉过她一问,反被余茜茜白了一眼,质疑问道:“你是不是盛华的员工啊?连公司要发生的事都不关心,距离发布网游的日期,还有两个月。现在,项目大体已经完工,为了奖励员工,所以公司决定举办一次舞会,还是公费随便吃随便喝的那种!”   咽了咽口水,莫笑追问她:“真的随便吃喝?”   “怎么你的重点就在这上面?”   “不然呢?”面对余茜茜的白眼,莫笑很是无语,舞会除了吃喝,就是跳舞,她对舞蹈一窍不通,不让她吃要让她去丢人现眼吗?   “当然是看准时机钓凯子啊!”   余茜茜一脸理所当然,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,引得身旁路过之人频频转头。   莫笑低头拽了几把她的衣袖,示意她小点声。余茜茜了然,悻悻吐舌做了个鬼脸,小了声音和她讨论:“童话里,舞会不都是灰姑娘变身公主,然后被王子寻找到的吗?我们也可以啊。”   买了两人的饭,莫笑端起餐盘边走边摇头笑着:“你要变身后,然后去勾搭谈王子吗?”   “他啊,我才不要。”余茜茜这次出奇地没和莫笑抬杠,一坐下就噗嗤噗嗤吃上了。莫笑左瞧右瞧,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,用筷子敲了敲桌边。   余茜茜抬头,抢过对面盘里的鸡腿,咬了一口,就是什么都不说。莫笑无奈收手,想问清楚,可是看她脸色不佳,倒也不问了。   王子灰姑娘的梦,几乎每个小女孩都做过,但是能实现的,却寥寥无几。   吃完饭,莫笑告别余茜茜去了食堂边上的洗手间。大脑里一整天都在想试音的事,她又该怎样报名去参加试音,被这些事情弄得焦头烂额,以致外间什么时候来了人都没注意到。   外面听话的内容,是外部门的几个女人,其中,还有个她认识的人,韩林若。   “过几天就要举办舞会了,你们买好礼服了吗?”谈着谈着,一个女人就转了话题,语气轻松起来。   莫笑坐在内间,想着其他事,有意无意听到她们的声音。   另一个女人笑了笑,回答她:“还没呢,这周周末我们一块去吧,你呢,林若?”她又转问其他人。   韩林若的声音莫笑记得,昨晚她只是喝醉了,音色并未发生变化。   韩林若貌似在干什么,隔了一会才敷衍一样说:“没有。”   “怎么能没有呢,到时候习总可是要请你跳舞的啊。”   另一人随即附和说道:“对啊对啊,我和微微昨晚可看到你上了习远的车,这下你可别想赖掉哦!”   上了习远的车?莫笑踩在地上的脚有点发麻,她动了动,开始悔恨昨晚的事情。如果昨晚她没被习远威胁,那就不会上车,不上车就不会毁了韩林若和习远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,说不定经过这次相处,两人就好上了呢。   莫笑撑着下巴,想想就点下脑袋。再侧耳去听时,门外已经没了动静。   她起身整理好,冲了水开门出来,低垂的目光一抬,与镜子里另一道目光相聚。莫笑微微一愣,走过来洗手,她低下了头,心想韩林若昨晚醉了,应该没有记住她长什么样。   没多久,镜子里那人就收了化妆盒,侧身抵着洗手台看她,“昨晚的事,谢谢你。”   莫笑关了水龙头,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礼貌性的笑容,她的话颇有撇清自己嫌疑的意味:“其实昨晚,我是临时才上了习远的车的。”  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条件反射地解释,但脑子里就有个必须要解释的念头。   韩林若身体靠在洗手台边,掏包拿出一包香烟,纤长嫩白的手指轻轻一抖,摇出一根示意她:“要不要?”   对方连忙摇头。   莫笑讨厌由火产生的烟雾,甚至偶然在路上碰到火灾现场,她也会不由自主地颤栗,产生恐惧心理。后来爸妈带她看了心理医生,医生告诉他们这很可能是火灾后遗症。   莫家在莫笑高中时发生过一次火灾,莫笑由于缺氧过度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,也因此,她对高中之前的事迷迷糊糊,往后的记性也时好时差。   所以,莫笑对大型火灾,浓稠烟雾生了强于常人的惧怕之感,那种恐惧感仿佛无形中会令她窒息。   相比而言,打火机的火,烟头冒出的烟雾,她倒是没那么害怕。   不过,多少会有点避讳。   韩林若看她已经挑转过头,并不看向自己。她低声嗤笑了一声,缓缓吐出口烟圈,猩红的唇色隐在淡淡白烟之中,血一般的诱惑。   韩林若笑道:“你不喜欢抽烟,他喜欢你。”话一停,伸手将烟摁在洗手台上,她的视线垂向地面,或许是烟的作用,声音也低哑下来,“原来,他不喜欢抽烟的女人。”   莫笑听出她的意思,想要解释,可是解释的话一到嘴边,就跳不出来了。   她要怎么解释?并且,她要用怎样的口吻去解释这种事情?是以韩林若心上人的心上人的身份去劝慰她,还是以旁观者的身份?   陷入爱情的女人,一向敏感多疑,莫笑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怎样辩解,在韩林若看来,都是一副成功者炫耀的模样。   所以莫笑选择保持沉默。   “怪不得你一下子就成功了,原来是用对了计策。”   莫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瞥过自己,心里流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韩林若悠悠然转身洗手,之后再也没出声,在莫笑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洗手间。      ☆、Part 14      下班后,同部门的余茜茜和宋晓梦约好一起去买舞会上要穿的礼服,余茜茜看莫笑一直撑着下巴发呆,下班了也无精打采的,以为她是心情不好,就走过去拉她一同逛街散心。   对于这次舞会,莫笑并没多大兴趣,再加上下午遇到韩林若,她的心情更是低落。至于为什么会低落,莫笑一直在冥思苦想,却总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理由。   这些天遇到的事情让她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,整个人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中,最近想的问题较多,她的脑袋时而隐隐疼痛。从家里带来的药也已经吃得差不多,再隔一两天,爸妈寄过来的药应该就会到了。   莫笑自从家中出了火灾后,就一直靠这种药物止脑部疼痛,这几天减少了药量,再加上最近出了些令人头疼的事,她的头痛症时不时就会发作。   使劲按了几下太阳穴,莫笑扭头朝桌边的人扯出一个笑容,点点头说:“正巧我要去下超市买些干粮,可以陪你们逛一圈。”   她们三人先去吃了顿饭,然后又逛了几家店,余茜茜她们都没有挑到合适的礼服,满是不甘地拖着连连打哈欠的莫笑。   经过一家女装店后,余茜茜眼前一亮,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了进去。莫笑想起还要去超市买东西,就给同行的宋晓梦拖了个话,说自己隔会再来这儿找她们。   莫笑买东西一向不喜欢挑选,事先在脑子里想好需要什么,买的时候径直去拿就去结账了。   女装店距离超市有一段距离,再加上她买东西的时间,应该也有了半个多小时。可是当她再回到女装店时,却看到余茜茜刚拿了一件衣服进换衣室,对方身上还是白天的装束,分明是才开始试衣服的情况。   见到莫笑回来,余茜茜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宋晓梦,意味深长地告诉她:“那边有你的礼服,别人送给你的。”   余茜茜打开换衣室的门,中途又扭头看她,一脸的不可思议:“待会我再好好问你是怎么一回事!”   莫笑莫名地背脊一凉,她不在的这段时间,发生了什么事?   靠着宋晓梦坐下,莫笑接过一个方形盒子,也没打开,就着盒身看了个仔仔细细,没发现纸条这类东西后,她才打开了盒子。   一件黛绿礼服裙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。   除了这件衣服,还有一件略微淡些的披肩。莫笑拿出裙子,来到镜子前,将它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,正要去问宋晓梦裙子是谁送给她的,就见店里的导购员笑着走了过来。   “Anna姐的眼光真没错,小姐你要穿上试试吗?”   莫笑手一顿,苏姐刚刚来过吗?她探究地看向对方:“Anna?”   见到对方不假思索地点头肯定,莫笑心里不禁疑惑起来,苏姐为什么会给她买裙子?   这时,余茜茜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,站在落地镜面前坐看右瞧,嘴里叫着莫笑和宋晓梦的名字。   “怎么样,怎么样,这件水红色的裙子很衬皮肤吧?”   宋晓梦无异议,捂着嘴直说她王婆卖瓜,自卖自夸,不害臊地夸自己皮肤好。一边的莫笑也收了手中的衣服过来,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,点点头道:“不错,灰姑娘可以在舞会上去勾搭谈王子了。”   余茜茜对着镜子照来照去,听到她的话撇撇嘴,不以为意地说:“我才不是灰姑娘。”   她最近对谈路的态度有点不对劲,似乎自那晚后就一直不太正常。莫笑瞅着她的脸盯了好久,余茜茜实在受不了推开了她的脸,单手拿过她手中的衣服,转移了话题:“莫笑啊莫笑,我说你隐藏的还真够深的。”   余茜茜手指点了点那件裙子,挑眉问她:“金牌经纪人Anna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妹妹的?”   一旁的宋晓梦也是一脸好奇,过来勾着莫笑的胳膊,眨眨眼:“对啊,Anna听到你的名字就过来了,我们俩愣了好一会呢。”   莫笑无奈摆手:“什么时候我就记不清了,反正就是没多久的事。”   一副欠揍的样子,其余两人朝她翻了个白眼,余茜茜转身和导购员要下身上这件裙子,回换衣室换了下来。   莫笑抱着盒子回到家后,给苏璟打了通电话,对方似乎正在摄影棚工作,听杂音很忙的样子,她匆匆表示了谢意,苏璟也没多说什么,两人就挂了电话。   这个星期周末就是举行舞会的日期,莫笑坐进沙发里,手撑下巴盯着茶几上被打开的盒子,到时候,她要不要穿这身去参加舞会呢?   ——   工作的时间一向令人觉得漫长,最近受到舞会一事的刺激,大家的激情也愈发高涨起来,平日里觉得漫长的工作日,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溜了过去。   周末当晚。   白天的天空一如既往晴空万里,直到傍晚,天空中依旧是澄清一际。   夏日的夜晚拂来阵阵微风,夹着些许暖意,如一股暖泉滑过脸颊发丝,说不出的悸动与温和。   莫笑站在举办舞会的酒店门口,捋了捋胳膊上的披肩,正眺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上。今天她没有戴眼镜,也没戴隐形眼镜,再加上面前星星点点,五彩缤纷的街灯、霓虹灯,看来就像是一副美丽无比却又朦胧的画面。   如此流光溢彩的画面,她却看到灯火阑珊之处,长发女子正拖着一位男子的胳膊,女子个子高挑,被牛仔裤包裹的腿长而笔直,他们的模样她看不清楚,只大约瞧见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。   莫笑朝那边看了会,直觉男子的视线逼了过来,她悻悻收回目光,动身走到阴影里继续等待余茜茜。   习远到的时候,就看到身穿绿色礼服的女子站在台阶下,身后的灯光如潮水般将她全数包围,她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,身形一动不动,像是一座守望的雕塑。   “你说上次查出来的DNA结果和江婻资料上的不吻合?”   听筒那头不知说了什么,习远一边停了车,将钥匙丢给前来的服务生,一边讲话:“嗯,我知道了,这件事先别告诉哥和姐。”   收了手机,他往莫笑的方向走过来,沉声叫了句:“莫笑。”   莫笑一低头,习惯性地伸手抚上鼻梁,没摸到意料中的东西后又悻悻地放下手,提起视线,眯眼看向来人。   “是你啊。”   习远走到她身边,微笑看她:“怎么,不愿意见到我?”   莫笑上了一个台阶,缩短了两人间的身高差,她抬着下巴与他对视,脸上是视死如归的神情,眼神也有所躲闪。习远往后退了步,上下打量了她今天的穿着,眸光闪闪:“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挺好看的。”   莫笑皱了皱眉,怎么感觉他话中有话?她眯眼回看了过去,习远今晚穿的是一身黑色西装,内衬暗蓝色衬衫,整个人挺拔又俊朗,隐约中还透露出一股内敛之气。   正要开口说几句,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。莫笑视线越过他的肩头,往不远处看去,穿着嫩黄及膝裙子的余茜茜手拎小包一路小跑了过来。   在她面前站定,余茜茜一边细喘气,一边搭着她的肩膀,气都没喘匀就开口说:“刚那边发生了车祸,一时耽搁了。”   莫笑扶着她的手,帮她理顺耳边的头发,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,却反被她拉下。余茜茜笑着说自己没事,转身欲走,一转眼就见到了还站在原处的习远。   余茜茜拉莫笑的手顿在半空,视线在习远和莫笑身上来回转了几圈,沉默几秒才反应过来松开手,乐呵呵地离他们俩远了几步,故作夸张地张大了嘴:“呀,你们聊,你们聊,我刚才没看见。”   她作势要溜,莫笑立马伸手去捞,胳膊一下子搂住余茜茜的脖子,将她拖了过来,凑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:“你敢丢下我一个人试试看!”   余茜茜趴在她肩上,不好意思缩脖朝习远嘿嘿笑了下,就扯上她一起进了酒店。   原地,华灯尽撒。   离去的背影窈窕而俏皮,犹如青涩年代里,他初见的那个姑娘,惆怅而至,欢喜离去。   ——   酒店转门旋几圈,微风一过,几缕幽香扑鼻袭来。   视线一闪,已有两个女子擦肩而过。旁边,有人适时拉住了他的衣服,避免了这场碰撞。   手边的人一边查看他有没有被撞到,嘴里则在责怪匆忙离去的两位女子:“走路都不看人的吗?这么着急干什么!?”   没听到差点被撞之人发出一点声响,她担忧地看了看对方脸色,拉着他的胳膊问:“泽翰,你没事吧?”   他收回黏在已经离去的两道身影上的视线,转头看向她,摇摇头。   “没事。”声音平静得好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。      ☆、Part 15   天花板上,水晶吊灯投下耀眼夺目的灯光,照在衣着鲜亮的人们身上,尽显奢靡光彩。富丽堂皇的大厅内,到处是谈笑风生的职员,平素穿着套装的女职员也都换上了各式各样或华丽或魅惑的礼服,衣香鬓影。      余茜茜手拉着莫笑,一进入大厅便察觉到有强烈的视线往他们这边射来。举头巡视了番,正举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的谈路看了过来。      莫笑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,偏过头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      余茜茜面无表情般扫过谈路一眼,视线转到莫笑身上,戏谑笑道:“你的出场堪称惊艳啊!”      莫笑才不信,她推了推对方两下,挑挑眉看向不远处。   “你确定不去打个招呼?变身后的灰姑娘?”      “不去!”   余茜茜气呼呼地哼了声,拉起莫笑就往另一边去。      莫笑笑了两声,正想再劝她,大厅内突然响起悠缓的音乐,舞会正式开始。   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,众人纷纷后退,让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。      莫笑眼神一晃,只见一身白色西服的谈路翩翩而至,宛如古风里走出的温润公子,他微微笑着,在余茜茜面前站定,手心朝天,缓缓伸了出来。      他一句话都没说,目光含情地盯着对方。莫笑瞧着他们俩,觉得这两人肯定之前就有什么关系,不然余茜茜不会一进公司就对谈路了如指掌,而谈路,现在看来也是一往情深。      没犹豫几秒,余茜茜就不情不愿地搭上了他的手。      大厅内的灯光骤然熄灭,接着,几道柔和的光线如缓缓流淌的浅水般逐步亮起。伴着第一道光线,大厅中央滑入两道身影,男子倾身,女子婉笑,二人随着音乐缓缓起舞,如鱼得水般滑遍了整个舞场。      围观的众人纷纷加入他们,直到光线流淌到莫笑这边时,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沉沉浅笑声。      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      莫笑回头看他,愣了下,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去,果然,不远处的韩林若正举杯向这边走来。      唯恐自己惹上事,莫笑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:“晓梦在那边等我,习总我先走了。”说完就马不停蹄地溜了。      习远刚想笑她神经太紧张,接过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个女声:“习总,一个人?”      回头,来人正是韩林若。   他看了眼莫笑离去的方向,好像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惊慌失措地逃跑了。      韩林若一错身,遮住了他的视线,她将手中的杯子放进路过的服务员的托盘中,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露出笑意:“习远,可以请我跳次舞吗?”      “好。”   他眼珠一转,没有拒绝,轻轻搭着她伸出来的手,将她带入了舞池。      莫笑没找到宋晓梦,倒是宋晓梦寻到了一直坐在桌边吃东西的莫笑。      在莫笑面前,是一大堆食物,遮盖住了她的脸,要不是莫笑身上的那件衣服,宋晓梦压根就认不出这个正大快朵颐之人是莫笑。      宋晓梦走过去拍拍她:“怎么没人请你跳舞?”      有人在拍自己,莫笑将脸从食物堆里抬起来,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答她:“有啊,我说等我吃饱了再来,然后他们就都走了。”      讲完又继续自己的饮食大业。      宋晓梦无语,“人家以为你这是拒绝呢!”      莫笑停了停动作,没说什么继续吃着。      她吃得正饱,就走过来了几个女人,各类各样的香水味刺激鼻部,两人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喷嚏,事后又相视一笑,不着痕迹离那几个女人远了点。      没走几步,就听到那群女人在讨论今晚的舞会。   准确说,应该是在讨论舞池中的舞者。      其中一位大概是谈路的喜爱者,语气里满是对余茜茜的不屑:“和谈经理跳舞的那个女人是谁啊?新人吧,刚进来就知道搭上了一张长期饭票。”      另一人纠正她道:“微微,你别瞎猜,万一人家只是单纯跳个舞呢?”      名叫微微的女人更是戾气横行了,声音有些尖锐:“什么跳舞,跳舞两人能笑成那样,还不知道她一个劲说了些什么话呢!?”      “一看到谈经理和别的女人走近,微微你就发火,要不你也去啊。”      “去就去!”      莫笑微微侧身,就见那个叫微微的女人怒气冲冲地往舞池走去,走到一半,却又中途退了回来,神情犹豫。      身后人又开始谈论了,这次,却是另外一对:“你们看,习总和林若多么相配。”      “看这样子,习总应该要接受林若了吧,也不枉费她在他身上荒废了这么多年。”      ……      “你看!”宋晓梦似乎也看到什么惊讶的事情,高声一呼,又后觉地捂上嘴巴,示意莫笑看向舞池内。      正在跳舞的人相继停了下来,差不多围成一个圈,将跌倒在地的人给困在了里面。透过稀落错位的人群,可隐约看到跌倒在地的人是韩林若,在她身旁,习远正蹲下身子,一手按着她脚踝处,慢慢揉压着。      看了几眼,莫笑就觉得没劲,摸着已经微微鼓起的肚皮,她对身边还在看戏的人交代一声:“我出去消消食。”就逆着人群出去了。      出了大厅的后门,门外是一片小花园。      六月的风既不寒冷,又不带着燥热,缓缓拂来,伴着阵阵淡雅花香,清新又自在。花香的味道,比里面混合一起的香水味闻来舒服多了。      莫笑拉高肩上的披肩,将瘦削的肩部包住,脱了鞋就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道。      在突出的鹅卵石上行走,期间疼得她叫出声来。从小道上过来后,莫笑眼角都飚了些泪花,不过感觉全身舒畅许多。      她拎着高跟鞋光脚走在路上,路上落了三三两两片花瓣,以及一些枝叶。脚踩上去,偶尔会产生粗糙感。      走到一处长椅旁,莫笑停脚坐了下来,将鞋放在地上,她蜷腿整个人都躺在长椅上,脑袋枕着手臂,面朝天空,眼睛一瞬不瞬望向满天繁星的夜幕。      星星一闪一闪,宛如人的眸光,散发着某种迷人的魅力。      忽然,唯美的夜幕就变成了一张被阴影笼罩半边的脸,一张男人的脸。      夜幕之下,男人俯身看着椅子上的女人,两道目光相聚,他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角,眼眸一弯,浅浅笑了:“怎么,吃醋了?”      莫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一手拍开他的手,赌气一样:“别用你握过别人脚的手来碰我!”      “还真生气了?”      习远作势要坐下,莫笑马上长腿一收,缩回来背靠椅背坐着。他笑了笑,就在她身旁安稳坐下了。      里面的气氛太过浓烈,以致开了冷气都让人觉得有些闷热,习远出来吹风时西服外套的钮扣已经被打开了,微风拂来,内衬的衬衫发出入微细响。      莫笑俯下身,揉了会脚就把鞋穿上,头也不抬就说:“我怎么会生气?哦,不对,我有什么权力去生气?”      抬头时,她的眼睛忽地与他对视。莫笑竟没发现,自己的语气中,带着少有的醋意,以及从未有过的撒娇味道。      这些,她都无法察觉到,眼下最让莫笑着急的事,对方在她刚穿好鞋的下一瞬,就过来将鞋又脱了下来。      所以她不满,不满地瞪着习远。      习远不以为意,起身在她面前站定,随着莫笑转过头来,他身体略微前倾,嘴角呷了一抹笑意,出手的动作宛如慢镜头,宽阔的手掌心在莫笑眼前逐步放大。     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?      即使是在灯光不明的夜晚,莫笑也能感觉到它的魔力。宽阔的掌心,修长的五指,让人不禁遐想,似乎只要牵上这样一双手,从霞光初现,至暮雪白头,你都能安枕无忧。      也是这样一种魔力,让莫笑交出了自己的手,搭上那方平坦大道。      她被对方脱了鞋,此刻是光脚站在地上。      习远牵着她慢慢后退,走到一方花圈中央。地上,铺满了不知名的花瓣,幽幽香气自脚底一路蔓延四周,当香气腾到半空时,莫笑的身体已经随着对方的牵引慢慢起舞。      后知后觉,直到她踩上对方的脚,莫笑才反应到自己的行为一样,加上她的脚正踩在对方鞋背上,内心种种情绪纠结,最终抵不过脸上露出的尴尬。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:“还是别跳了,我不会。”      “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舞池里面的人,满眼都是羡慕。既然喜欢,为什么不学呢?”习远将她拿走的手又放回自己肩上,搂住她向自己靠近。      没穿高跟鞋的莫笑,头部只齐习远下巴,她埋头盯着自己脚背,光光的,而对方的鞋,黑得锃亮,对比鲜明。      她想松开手,却被习远紧紧扣着。   “不了,我还是不要学了。”      习远看破她的小动作,拿开搂她的手,慢慢轻挑起莫笑的下巴,一双无比漆黑的眼眸牢牢锁住她的。他皱了眉头,声音低沉:“你在害怕什么?是害怕学华尔兹,还是害怕和我相处?”      莫笑被他握住的手稍稍一颤,却心口不一地回答:“我嫌学跳舞麻烦。”      “不麻烦,我教你。”      如此认真诚恳的语气,让莫笑有一瞬的失神。她毫不避讳地与这个男人对视,自己应该害怕他吗?      习远松开托下巴的手,重新搂上她,嘴角上扬,提醒道:“开始了,听我的节奏。”      “后退,左右收,上前,左右收,好,右后,左右左……”      毫无组织的口号在小花园内悄悄淡开,六月的风儿路过,弥散了一园花香。   花影背后,一抹身影失色而归。   ☆、Part 16      学不了多久,莫笑就被习远抱怨得不想继续跳下去了。   “还是改天找个专业的老师教你吧。”习远松了手,动动被踩麻的脚,走到长椅前俯身拎来她的鞋。   他蹲了下来,伸手要帮莫笑穿鞋。   莫笑脚却一偏,躲开了他的手。习远一膝碰地,抬头不解地看她,她却是眼神躲闪,背过脸去说:“我还是自己穿吧,不劳烦你。”说着就要去拿鞋。   没曾想,习远忽然朝外伸直胳膊,两只鞋晃悠悠地挂在他的手指上,硬是不让她触碰到鞋。莫笑忙抓着习远的胳膊抢了几回,都拗不过他,她原地踌躇了两秒,最终一跺脚决定不穿鞋了,一溜烟跑到椅子边坐下。   见她放弃,习远起身慢慢走了过来,一双鞋在他手指间晃晃荡荡,好不悠闲。   靠着莫笑坐下,他笑着追问:“是不是刚才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,不开心了?”   莫笑手提着裙边,抿嘴半饷,她转过头瞪他,大声反驳道:“我都说了,没有不高兴!”   鞋子被放在脚下,莫笑躲开他审视的眼神,上身微伏,低下脑袋去穿鞋。她今天没有特意绾发,乌黑亮直的长发铺满整个后背,身子稍稍移动,海藻般的发丝刷刷滑落胸前,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。   裸.露的皮肤如玉般细腻,在星光下了无耀目光彩,却莫名刺痛了旁人的眼睛。习远移开视线,随手将她披到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,一连拨了三四次依旧无法遮住后部的光洁,他索性不再去看那块地方,靠在椅上眺目远望,数起满天繁星来。   莫笑穿完鞋,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,他有意无意拨弄自己的头发,真是登徒子一般的行为。   她决定不再停留,起身离开这片小园子。   “好,算你没生气。我们谈一下上次那件事吧。”还没走几步,手腕就传来一阵手劲,不大,却足以令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。   莫笑转过脸,习远松开了她的手,一手插兜里看她:“上次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?”   上次的事?   她回想了下最近和习远的相遇,似乎能称得上两人共同商量的事情很少,若真要扯上什么的话,也只有那晚他提到的事情了。不过,他说的是哪一件,试音的事,还是……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一事?   莫笑沉吟了下,继而小声问他:“是哪一件事?”   “有几件事?”他手握拳放在唇边,清咳一声,笑问。   莫笑低下头,此刻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以示惩戒,她直接提出试音的事就好了,干嘛还要多此一举问他是哪一件事呢!   “嗯……”   “好了,不逗你了。试音的事情我知道,到时候你来报名参加录音。”   莫笑松了口气,终于露出今晚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笑容,浅浅的梨涡似是镶在脸颊边,细微的凹陷仿佛承载了万分情意。   难得见到她笑,习远也不自觉地微微笑了,插.在兜里的手拔了出来,五指微微弯曲垂在身侧。抢在她开口之前,他点评起了她的名字:“你叫莫笑,怪不得不怎么笑,所以你以后应该改名叫莫忧。”   前一刻她还有想道谢的念头,他话一出,莫笑连唯一表示好意的笑容都收了,抿嘴看他好一会才说:“无论如何,还是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。”   习远对此事倒显得漫不经心,懒懒道:“你别谢我啊,我也没做什么,只是介绍一个人而已,至于你会不会被选上,还得让他们决定。”   停了会,他一抬手,将莫笑脸庞的发丝拢到而后,她一愣,顿在原处不敢动,被他碰到的耳朵瞬间发麻,只听到他讲:“不过,你要真想感谢我的话,就考虑另一件事吧。你对我有一点好意,哪怕没有恶意,都不要轻易拒绝我,可以吗?”   话题瞬间从工作到私人事,一点缓冲时间都没给她,莫笑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,不过比起上次,她反应过来的时间相对而言变快了。   “我……”莫笑抬手将他挽到耳后的头发挠乱了,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,但就是词穷得无语伦次,“我觉得还是,你……”   习远被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逗笑了,他叹了口气说:“你没想好就别回答,而且就算你对我有恶意,我也不会放弃的。”   莫笑终于抬头,两眼晶晶地盯着他:“我想问的是,为什么?”为什么是她,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,习远为什么会喜欢她?   虽然她没问全,习远却像是知晓了她心底的疑问,他毫不躲闪地对视回去,耐心回答她:“有一本书叫十万个为什么,可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它形成的单一理由,比如你为什么会在魅影酒吧出现,我又为什么会去那儿,我又为什么会看到你,等等这些都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。如果你真要问清楚我为什么要追你,大概是因为我正等待某个人,而符合那个人条件的你刚好就出现了。”   “所以说,你当初把我的吉他摔坏,只是追人的一中策略,并不是认错人了?”   习远笑了笑,既不回答这个问题,也不避讳这个话题:“我没追过人,你可以教教我追你应该用哪些策略吗?”   对方果然成功被他带跑了话题,莫笑匆匆回身往酒店内走去,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话:“我也不知道,我又没追过我自己。”   站在原地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习远手握了握拳,放回口袋,也抬步跟了上去。   ——   和余茜茜宋晓梦两人一起走出酒店,中途,余茜茜被谈路横截带走,莫笑和宋晓梦分道告别后就一人晃悠悠地往公交站台走去。   这家酒店在两个站台之间,莫笑索性就沿着街道靠边散起步来。   因为喝过酒,又刚从人堆里出来,莫笑脸颊上也热乎起来。有些凉意的晚风从脸庞拂过,倒是减了许多燥热,她抬手揉着双颊,本来搁在胳膊上的披肩已经妥妥挂在脖子上了。   身旁突然亮起两束白光,明晃晃地射向远处,暮色之下,只见光束之间翻飞着肉眼可见的细小灰尘。莫笑手还捧着双颊,眯眼转身看去,就见后面停了一辆车,见她没反应,车主按了两三下喇叭。   莫笑走过去一看,脸上刚下去的温度陡然又升温了。   “是你啊。”   习远手搭在方向盘上,脑袋微低透过窗户看她。   身后的街灯如一张无形的网,丝丝缕缕将莫笑整个人都包在里面,晕黄柔顺的灯光经过微凉空气的过滤,模糊地照在她身上,身形轮廓也变得虚化起来。   “一个人回去?”对于莫笑的惊讶,他并不在意。   莫笑慢慢放下捂着脸蛋的双手,纤长的五指一把攥住脖子上挂着的披肩,有些尴尬地俯身看他:“……嗯。”   街道分为两道,由一排花坛隔开,里面种上了常见的花草。白日争相斗艳的鲜花,此刻在夜色和路灯的双重修饰下,失去了白天的妩媚妖娆,展现出另一种蛊惑人的魅力。   微弱的夜风轻轻扫过,拂起一夜花香,淡淡的香气似顽皮的孩子般,小心翼翼又抑制不住脚步往狭小的车内钻去。   莫笑吸了口气,挪开步子,本想好好跟他打个招呼然后say goodbye,耳边却传来接连不断刺耳尖锐的鸣笛声。她下意识地捂上耳朵,不耐烦地看向车子后部,后面车子的司机也正不耐烦地冲他们这边吼了两嗓子。   习远解了副驾驶的门锁,示意她上车:“上来吧,顺道送你回去。”   莫笑低头哦了声,乖顺地上前一小步,一手搭在副驾驶的门上,另一手则去拉后座的门,“咯噔咯噔”两声轻响,没出现意料中的情况,她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烦躁的情绪,稍纵即逝。   拉开前面的车门,莫笑认命地倾身坐了进去。   听到那声小动静,习远撇开了视线,深潭般幽深的眸子里滑过浅浅笑意。   车子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的,对面不远处的红色数字正在倒数。   莫笑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端坐着,不开口不是,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。车内静悄悄的,她都能清晰地听到身边的人正轻轻敲着座位中间的挂档杆,指腹砸在上面,发出一声声微不可闻的沉闷。   她抬手扶着后脑勺,一边小幅度地转动快要僵硬的脖子,一边用余光打量他。   她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打量他了,莫笑觉得他总给人一种傲气又内敛的感觉,单从两人的相处来看,他人明明拗得很,表面上却不露痕迹。   莫笑慢慢转着脖子,眼神从他刚毅的侧脸逐渐移到胳膊,再顺着胳膊滑到了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。   习远开车时没穿外套,里面是件黑色衬衫,而包在黑色手套里的手就顺着衬衫袖口而生,简洁干练,竟让人觉得那只手性感而充满魅力。   全部心思都被那只手吸引了过去,直到习远慢慢抬手握住挂档杆时,她的视线才猝不及防地收了回来,脸颊突然一热,也不敢偏头去看对方,生怕他看穿自己刚才的小心思一般。   莫笑蓦地转头望着车窗外,慌乱间又带着点狭迫的眼神在扫到旁边一辆车子,眸中的紧张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,她收回视线,关上了车窗不再东张西望,闭上眼睛往后一仰,极为疲惫般靠进了椅子里。   习远开着车,快速偏头瞄了她一眼:“怎么了?”   莫笑揉着脑袋,身子侧坐,面对着他:“有点头晕。”  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,觉得这样大喇喇地正对着他有些尴尬,就一点一点地翻动身子,想要不动声色地换个方向侧坐。身子正翻了一小半时,背靠的座椅突然缓缓往后降去,她的身子也随着座椅的方向后仰。   莫笑被这突然的动静一惊,猛地睁眼坐直身子,可身上的安全带又惯性地把她往回一拉,莫笑就躺在差不多放平的椅子上看向习远,刚睁开的眸子里还泛着迷糊。   习远也被她“诈尸”般的起身给吓了一跳,看了她一眼,说:“到了我叫你。”   莫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,原来他是以为自己睡着了。跃起身子观察了眼前方,距离她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,莫笑也没做扭捏,轻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就背对他躺下了。   莫笑忽然翻了个身,“啪”的一声金属撞击响声在安静如水的车内乍然飞出。   她缩了缩脖子,慢慢直起身子。旁边的人心有灵犀一样,随后将车椅调回到原来的幅度。   没多久车子就熄了火,莫笑在座位上犹豫了半天,一副想下去可是又有话要说的模样,习远打开了两边的车窗,软软的夏风飘了进来,也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发丝,更加令人窘迫不安。   “那个……”莫笑背贴着车门,明亮的眸子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盯着他,“咳,那个试音的事情,我觉得……我可以。”   自从习远和她提过后,那件事就成了她心中隐藏着的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,她忍不住就会把这颗炸弹抛出去。可是又怕自己太过直白,对方反而会反悔,所以莫笑一直心怀忐忑地盯着他,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殷勤。   唱歌的梦想虽然不容亵渎,但是,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钱啊!   思及此,莫笑又试探道:“会加工资吗?”   却不料,对方轻笑起来,“只是一次试音,选不选得上还得靠你自己的努力。”   莫笑了然点头,继续一脸正经地看着他,习远只好又道:“如果选上了,公司会给你加工资的。”   那行,莫笑按捺不住地笑了起来,抬手挥挥:“嗯,知道了,习总再见!”   等了十几秒,习远却一直没动作,反倒是脱了手上的手套,大有留下来的作势。莫笑一愣,难道是因为她坐车没给路费?   她像是理解了对方的意思,打开车门下来,一边拨拉着肩上挂着的包包,一边说道:“哦,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,我就按市内一般车价给你付费吧,总不能白搭车。”   “不用。”习远眼神一拧,侧开脸去启动车子,“给我付费还不如请我吃饭。”   莫笑手一顿,愣在原处,眼睁睁看着他的车渐行渐远。      ☆、Part 17      嘈杂声。   刺鼻的物品燃烧味。   眼前一片迷糊,呛人的浓烟遮住去路,视线里满是污秽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难耐的杂味,巨大嘈杂的火焰声震耳欲聋,一波又一波殃及耳际。   莫笑脸被压在一方平坦的地方,绸质的触觉让她直觉自己正被人埋在胸前的衬衫上,鼻间也被蒙上了一块湿淋淋的布。她的身子时起时伏颠簸不定,似是被人抱在怀中。   紧接着,千锤万戳般的疼痛开始袭上脑部,脑袋像是被千斤铁锤砸过,又像是被强行硬塞进什么东西,连带她的呼吸也极为不通畅,断断续续,胸膛无法控制地上下起伏。   忽而,耳边的嘈杂声静了下来,一声声痛及肺腑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传来,支离破碎的话语残叶般在空气中缱绻。她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,可那呼声却穿破数万亿空气分子,直击她灵魂,触及疼痛的那根弦。   不可阻止地,莫笑放声哭了起来,如同无助呜咽的小猫,蜷在来人的怀抱中,身体跟着一抽一抽。   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堵塞,强大的悲伤毫无预兆地向她袭来,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。莫笑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之中,无法抑制地大声哭了出来,可是发出来的声音,却细如蚊声。   ——   醒来时,眼角湿漉漉一片。泛着泪花的眼睛在黑暗中愣愣地盯着天花板,莫笑在闹铃声将要停下时才擦了眼泪去按下。   刚才的梦境依稀在她脑内回转,过去在家,她多多少少会梦到些火灾现场,大概是高中时家里那场火灾给她留下了阴影。   一个美好的周末,却因为这场梦境突然变得隐涩起来。莫笑起来下了碗面,吃完后脑袋依旧混浊,隐隐发痛,吃完爸妈寄来的药后,她就又躺到床上去了。   再次醒来时,太阳已经落在西边的窗户上,莫笑按着脑袋靠在床边,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打了个哈欠就起床了,四肢有些酸痛。   七月的夜晚,燥热无比。   莫笑的晚跑地点定在滨江公园,她沿着江边的围栏一路小跑,白日残余的炎热气息绕在隐约潮湿的江风中,拂面而来,吹乱了她散落在耳鬓的碎发。   此时的江边,公园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火,不远处孤耸的高塔上也亮着灯光,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荡漾在被朦胧雾气笼罩的江面上,向远方延伸而去。   轮船沉闷却又响亮的鸣笛声,穿破江面的雾霾,听得人心一荡。   莫笑缓缓停了下来,以手扶膝弯腰看着不见江际的长江,耳边是江水奔腾翻滚声,以及渐行渐远的轮船发出的隐约鸣笛声,因剧烈运动而加速的心跳,在这两种声音的催使下,逐渐平缓安静。   她擦着汗回头,无意中瞥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地摊,在摊主煞白的灯光下,莫笑大概看到对方在卖什么。   笑了笑,她一手习惯性地抬起往脖颈摸去,却落了个空。   跑步时,她将项链摘了下来。   莫笑很喜爱项链,无论是铂金的还是绳索的,她都一一买过,但喜欢归喜欢,最终都敌不过她常挂在脖子里的那条铂金链子,刻着X的项链。   想着,莫笑就抬脚走了过去。   果然是个卖饰品的摊子,摊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,见到有客,立马热情地迎上来招待。   莫笑左看右看,最终选了个用黑色细绳坠个眼泪形状玉石的链子,付了钱就要离开。   “莫笑?”   这一声呼唤,让莫笑心尖没来由地一颤,清洌的声音如同杀手的枪支发出的一声闷响,竟让她生出一丝害怕的情绪。   莫笑紧了紧手中的链子,随后塞到裤兜里,转头正对说话者。   一身白色休闲服的男人,就安静站在大江之前看着她,灯光下,一身白色的他与被灰色雾气浮罩的江面竟是相映而成,就仿佛他刚从江中走出来一样。   这个男人满身散发着安静的气质,陌生的容貌,陌生的场景,却让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熟悉之感。   “小心小心!”   一阵急促响铃声拉回了莫笑走远的神思,莫笑转头,一辆自行车刹不住轮子一样快速冲了过来。   她眸光一紧,想立刻移开身子,可动作还没做好,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直扑面庞,下一秒,她被人带到了栏杆边上。陈泽翰松手离去,拦下了那辆刹车失灵的车子,交待一番后才走了过来。   莫笑站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,心中默默暗忖,这个安静的男人出现在吵闹的江边,实在是突兀得很。   略略回神,莫笑盯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,脸上扬着标准的客套笑容:“谢谢你。”   女孩语气里的疏离意味很是明显,陈泽翰像是毫无察觉,轻轻朝她点了个头,“没关系,也是我刚刚叫你害得你失神。”   莫笑愣了有五秒,两人就这么干站着,一波又一波的江风袭来,绕是夜色醉人,也挡不住热浪。   她偏头擦了额边的汗,就听到他问:“你有空吗?”还没来得及反应,陈泽翰又后知后觉般加了句,“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。”   莫笑稍愣小会,接着点头答应了。   两人去了江边的一个烧烤摊,要了杯冰水,莫笑又点了两份鸡翅和烤排,以及一些素菜。   她突然转头问陈泽翰:“你要不要?”   对于她的询问,陈泽翰似乎感到一丝惊讶,愣了两秒又摇摇头,快到让人看不出破绽。   莫笑客气笑道:“很好吃的,我请你,就当是感谢你刚才及时阻止我和车子相撞。”   回到座位,陈泽翰摇摇头:“不用了,我们工作室经常拿鸡翅这些东西做实验,所以看到它……”   莫笑了然点点头,问他:“你是什么工作,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”   陈泽翰喝了口水,却只是微笑,像是斟酌思量了许久,他才说:“我们是校友,你大二的时候是不是加入过一个象棋社?”   莫笑眼珠翻了翻,想到了什么,惊讶道:“你是?”   “化工专业的陈泽翰。”   “是你啊,陈学长。”莫笑这才恍然大悟,记起了他,“那你现在在干什么,制药师?化学家?还是一名化学老师?”   当初,在他们象棋社,有个惊人的神话。化工专业的大才子陈泽翰曾破过著名象棋手设置的一个残局,常年无人可以攻破,但这个无人可破的传言就被N大的一名学生给打破了。   曾听过他的名字,但莫笑从未见过陈泽翰,就算是在象棋社,他也很少参加大家的聚会。   “制药师。”他说。   “怪不得,我刚开始闻见你身上有股药味。”   阵阵烧烤的香味伴着江风飘来,莫笑抬头深吸了口气,就见老板将她点的东西端了过来。   莫笑甜甜地跟老板道了谢,也不管身边的陈泽翰,拿起一根鸡翅就开始咬。   勾人的肉味和淡淡孜然味在鼻尖打转,陈泽翰安静地坐着,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啃鸡翅,适时递过去面纸。   莫笑从烧烤物中扬起白皙的脸蛋看他,“你确定不要?”   陈泽翰这会倒是失声笑了,摇了摇头说:“吃不下。”   “也是,”莫笑眸光闪闪,不以为意地耸肩,“你们搞化学研究的,看见鸡翅估计都在脑补哪种化学试剂才能将它肉骨腐蚀干净。”   陈泽翰低声一笑没搭话,算是默认了。   莫笑擦了擦嘴,迎着江风眯起了眼睛,手托腮望向辽阔无际的江面。   周围的座位上,皆是欢声笑语,唯独他们这桌,出奇的安静,连上来送烤物的老板都忍不住瞄了两人几眼。   莫笑突然转头,感慨道:“学长,你以前从不在象棋社里出现,都成了大家心目中的神话了。”   她眼含笑意,语气轻巧而欢快,语气里却毫无羡慕崇拜之类的含义,似乎她自己并不在那行人当中。   说着,她把视线转到陈泽翰身上,盯着他干净的衣领,手指微微点着脸颊:“在学校没遇到你,在这儿碰上了,还真是缘分呐。”   陈泽翰一直没说话,等到莫笑再次开始吃东西时,他才动了动嘴皮子:“嗯,确实是缘分。”   莫笑笑嘻嘻地看了他几眼,就又继续吃自己的东西。   “然后你是在象棋社听过我的名字的?没想到我的名字也挺出名的嘛。”莫笑自个想想,就乐了。她放下手中的东西,用面纸擦着手。   陈泽翰手握杯子,眉眼清淡:“那时候听说,社里有个女同学特别喜爱观察尸体的照片,我觉得很惊讶,居然有女生喜欢这类东西。”   莫笑耸耸肩,勉为其难地说:“重口味吧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挺喜欢的,不说这个了。”她伸手拿过另一串香菇递去,“你吃这个吧,就当是为我们的偶遇庆祝下。   他蹙眉看着那串沾了孜然粉的东西,想了片刻还是接下了。咬下一口香菇嚼了几下,他缓缓轻声道:“很高兴认识你,莫笑。”   翻塑料盒的手没停下,莫笑嗯嗯两声:“我也很高兴认识你,陈泽翰。”   不知是不是太阳已逝,夜晚中的长江安静而平缓。   江边人声渐疏,各种买卖的吆喝声也淡去了,只留下三三两两散步的路人。   坐在长江之边,陈泽翰眺目望向深蓝天空下迷雾拢聚的江面。   悦耳年轻的声音还游荡在耳边。   “很高兴认识你,陈泽翰。”   低低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,他看着脚下的一片土地,微微出神。   “很高兴认识你,江婻。”      ☆、Part 18      下午一点。   刚下过一场雨,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明朗,空气也清新自然。马场内,四处飘散着泥土与青草味,一眼望去,大地透青一片,像是披上了一方偌大的碧色锦缎,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微光。   苏璟推掉了今天的行程,约来莫笑午后到马场骑马。莫笑没去过马场,心底隐约明白苏璟经常约她的原因,可她犹豫踌躇了许久,还是决定来了。   马场的教练提前打过预防,虽说刚下过微雨,马场内某些地方仍然是湿漉漉的,很可能会出现马蹄打滑的事故,所以大家只能骑马慢散,尽量避免剧烈奔跑。   莫笑趴在栏杆前,和教练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,余光有些不自然地往马场瞥去。突然,身边的人蹭地直起身子,刮起一阵热浪,莫笑疑惑看他,就见这边一干人都瞪直了眼球,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。  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莫笑顿觉眼前一亮。不远处,夺人眼球的两道身影赫然出现,帅气的郇临哲和身姿娉婷的苏璟分别穿着红白骑马装,浑身散发着清爽利落,正谈笑着朝他们这边走来。   看着这场景,周围的人吹了几声口哨,与他们相识之人也相继出声调侃。   苏璟他们走到跟前后,一时周围也安静了下来。看到莫笑还皱眉站在原地,苏璟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几下,就过来拍拍她:“怎么,没来过?”   莫笑下意识地一抬头,就看到面前穿着白色骑马装的人,愣了三秒才收回与她对视的眼神,再抬头时,原先担忧紧张的情绪已经被尴尬代替。苏璟不在意地笑了下,安慰道:“没事,待会有人牵着马,你就当是上去图个新鲜,不用跟他们比赛。”   郇临哲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上两句,却惊讶看到对面的女人一脸毅然,接着坚决转身,头也不回地就往换衣室走去。   直至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后,苏璟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郇临哲:“喂,阿远有没有说要来?”   郇临哲温和地笑笑,单手搂上她,说:“不知道,他没说。”   莫笑换好衣服时,苏璟他们已经上了马,几人手握马鞭相谈,腰身直挺,神情自若,可谓是英姿煞爽,羡煞旁人。   那个旁人,正是握着马鞭的莫笑。   一阵无力感从手心传至整条胳膊,莫笑揉了揉发麻的胳膊,看着一个个脚踩马蹬,在教练帮助下成功上马的同事们,深吸口气,手握拳做了个‘加油’的姿势。   没骑过马,莫笑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,可她心里又免不得要紧张一番,毕竟是第一次接触,这种紧张中带着期盼的感觉,让她莫名地有些激动。   狠狠咬了咬牙,莫笑贴在裤缝的手紧攥了下裤子,随后也誓死般上前,由教练托着她上了马。   教练牵着马儿绕着场子四处走,偶有一两个策马奔腾的客人从她身边卷风而过,踏出一地泥草香。   应该是考虑到初骑马儿的她,给她安排的这匹马乖顺得很,除了打过三两声响鼻,其余时间都非常安静。莫笑昂首身正地安然坐在马背上,刚上马时的忐忑与紧张在此时都化为释然,都融进在了这炎热的天气里一样。   下午两三点,马场内残留的水汽似乎都已被太阳晒干,周围的气温也呈直线上升。   莫笑抬手遮阳,不好意思地看向已经大汗津津的教练,“您去歇着吧,我一个人可以的。”   到底是被晒红了脸,他仰头看了眼脸颊微红的女人,思忖小会,又提醒莫笑哪些动作可能会惹怒马,之后才逃跑般避开了如同火炉般的阳光。   她手持马缰,尽量控制好马儿的脚步,另一手横在眉头翘望远处奔跑的策马人。看着他们肆意飞扬的样子,莫笑瘪了瘪嘴,谁让自己不会骑马呢。遗憾地放下手,莫笑持缰回头,这么热的天,如果跑起来还会有风,想她这样一动不动的,完全就是置身火窟!   “驾!”莫笑轻叫一声,双腿拍了下马肚子。   一旁,郇临哲与苏璟分骑两匹马,一黑一棕,在绿意深深辽阔的马场内肆意奔跑,他们相视而笑,他们挥洒青春,恩爱程度令旁人红眼。   莫笑眸光闪着羡慕之色,望着他们渐行渐远,心里也有一丝蠢蠢欲动之念。   火光雷电间,从背后赫然闯出一匹疾驰的棕马,越来越近的急促马蹄声惊得莫笑骤然回头,马匹上的人正朝她一挥鞭子示意:“快让开!”   莫笑当时心下一咯噔,脑中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她能坐在那人身后,那该多好,估计就能感受下马上那种意气风发的豪迈情怀。   马儿一声响亮的嘶吼,让莫笑回过神,她上身忽然往前一冲,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,立马惊慌地俯下身子,脸贴鬃毛,双手紧紧环住马脖子,誓死一般闭紧了眼睛,可是下一秒,她却“啊”地一下惊声叫了出来,睁开眼抽出手捂住一只眼。   紧要关头,马儿被人往前拉了十几步,这才避开了后面横冲直撞上来的马匹。   莫笑一扬脑袋,就看到救了她的人。   习……习远!  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灰色针织衫,干净而慵懒。习远微垂着头站在太阳底下,手中一遍一遍顺着马鬃,安静淡定得让莫笑觉得今天的他很不同。   确定马儿没被刚才的一幕吓到后,习远就松了手走过来,看到她一只眼大睁,还有一只被手挡着,瓷白的面上脸颊处两坨晕红,这样诙谐的模样让他不自禁地轻笑出声。   他问:“不会骑马吗?”   莫笑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看他,闻言呆了几秒,惊魂未定地摇摇头。   习远上前拉下她捂着眼睛的手,俯下身子盯着那只眼几秒,抬眼看她:“眼睛怎么了?”  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面上,莫笑更是觉得脸上的温度炽热难耐,她艰难地眨眨眼移开视线,有些尴尬地摸了把鼻子:“那个……隐形眼镜掉了。”   她居然近视?   那双眸子漆黑漂亮,习远没想到她居然近视?前几次看她戴着眼镜,就以为是女孩子爱秀气,戴着玩玩罢了。   手心沁出一层热汗,习远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腕,后退一步看她:“现在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戴了,要不你把另一片也取下吧。”   首先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。   莫笑赞同地点头,直起身子就取下另一片。   “好了!”她手握那片镜片,完成任务一样冲他一笑。   耀目的太阳光下,女孩的笑容似乎更为晃人眼球。习远咳了声,看着马场内其他人,问她:“想骑马吗?”   “啊?”莫笑愣住,不明白他的意思,但还是轻声道出了心中的期盼,“……想。”   “那好。”   习远回头,拍拍马背让她坐好,接着拉住马缰,脚踩马镫跨步一跃,等到莫笑反应过来时,身后的人已经低声在她耳边说道:“拉紧了!”   眉头一扬,伴着一声高喝,安顺的马儿犹如解开了桎梏,撒开脚步在草坪上奔跑,炎热的天气下,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,溜入心底般让人觉得舒服通畅。   莫笑被他拥在身前,身子也微微向前倾斜,耳边是呼呼风声,是他隔着衣服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,以及他细弱的呼吸声……   几种声音交杂着在她耳边游荡,莫笑心底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,一闪即过,快得让她抓不住苗头。   “吁……”   马儿停下的时候,莫笑脑中依旧一片空白,就好像刚才经历过一番奔跑的人并不是她。一个缓冲,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,撞上身后人的胸膛里,莫笑脸上一热,赶紧又俯下身子紧紧抱住马头。   身后,习远还拉着马缰,女孩秀发上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飘荡,一直萦绕到他鼻尖才停下。   他低低一笑跃身下马,朝她伸出一只手,眼底笑意浅浅:“怎么,还要再来一次?”   他伸过来的手,五指白皙修长,掌心一片白润,在阳光下飞闪出光芒,折射而出滑入眼里,令人眼底一刺。   莫笑赶紧低下头眨眨酸涩的眼睛,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一样,扬声一笑,准备从另一侧下马。   “再来一次的话,恐怕我现在就……嘶……”   清脆的咯噔金属响声传入耳内,她话语顿停,习远立马就察觉到她出了什么状况,急忙大步往另一侧走去。   就看见她缩腿坐在地上,眉头微蹙。   跌坐在地上的人却丝毫不慌张,她举高受伤的手掌,一手捂着手腕,随后娴熟地伸出两指按在手腕处。   莫笑熟练自然的手法变戏法一样在他眼前变幻莫测,他眼底的担忧逐渐消去,开始心生怀疑,那次在公园里她也是这样,自然而然地就推断出死者的死因。   就好像,那些知识她与生俱来。   习远盯着她的手腕,眼中不明情绪更甚。她是工科生,软件专业,按说一个毫无医学基础的人,怎么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做出有效的止血反应?   疑惑越甚,习远心中也愈发暴躁起来,连着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势必看破她本质的炙热,脚步不知不觉地往她身边靠近。   掌心传来的锥心疼痛,令莫笑咬紧了下唇,她脸上的温度高涨不降,但泛白的嘴唇却反映出她此时的痛苦。   莫笑下意识地踹了下金属马蹬,发出一声清脆响声。   她保持按住手腕的动作没动,不出一会,掌心就没再出血,手掌心也不再那么疼了,莫笑后知后觉发现,自己正坐在地上。   而她此时两只手都无法撑地,只能……   莫笑抬头,撞见他正盯着自己。   察觉到对方求助的眼神,习远微微闪神,接着收回心思上前一步扶起她,不经意地瞥了眼她的手:“还会自己止血,这招从哪儿学来的?”      ☆、Part 19      他的语气正经中带着点慵懒,真像是在问她从哪儿学的一样。她一乐,也不追究害她受伤的真正原因,抬手在他眼前挥挥,露出神秘的笑容:“世外高人!”   习远微微挑眉,又瞥她一眼,不再讲话。莫笑讪讪一吐舌,就由着他扶自己出了马场。   莫笑刚处理好受伤的部位,苏璟和郇临哲就手拿毛巾擦着汗过来了。看到莫笑身边的人后,两人都是了然的表情。   莫笑明白他们笑容里隐藏的深意,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颊蹭地温度上升,立马心虚样上前去拉苏璟的胳膊。只要单独和习远待在一起,她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揪着心,内心痒痒的,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。   可她这表情在他人看来,就是在洗脱嫌疑了。   看四人都到齐,习远走到郇临哲身边搭着他,笑道:“待会去吃饭,可就不用我掏腰包了啊!”   郇临哲眼露笑意,目光在他和莫笑身上扫了一圈后,才点头说:“好,你们尽管吃。”   话一出,苏璟就开始和莫笑开始谈论不远处的海鲜店,好一番热闹,莫笑摸着受伤的掌心,谈话间皱眉回头看了习远一眼,习远刚好也正瞧着她们,两双眼睛一对视,她迅速移了开去。   有人请客,这顿饭本该吃得恣意畅欢才是,可从始至终,莫笑一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,连一直在和习远讲话的郇临哲都发现她不对劲了。   “笑笑,你怎么了?”   郇临哲关心的话语在她耳边飘荡,那声“笑笑”就宛如大哥的口吻。莫笑心中感触万分,偏头对他一笑,小声道:“没事,估计是刚刚骑马时晒久了,有点头晕。”   今天下午的温度变化颇大,人的身体难免会发生一些异样。郇临哲理解地点点头,就给她要了杯冰水。   莫笑捧水喝了口,拿出包里的药瓶倒出两粒扔进嘴里,又喝了口水,她就开始用杯子冰脸。刚晒过太阳,她背后都津了一层汗,脸上也是红彤彤的,海鲜店内吹着冷气,再加上手握冰水,莫笑顿时觉得凉快多了,心头的恶心感也不那么重。   郇临哲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的动作,看了看她放药瓶的包,疑惑地与苏璟一对视,后者了解到他的意思,担忧地询问莫笑:“身体不舒服吗?吃的什么药?”   莫笑心无旁骛地喝着水,见习远给她夹了菜也不拒绝,一听到苏璟的声音就抬起了头:“没事,老毛病了,经常头疼,所以医生给我开了点药。”   习远正给她挑着菜,方才没注意莫笑吃药的动作,现在听她这么一说,放下筷子盯着她:“把药给哥看一下吧,既然是老毛病了,那说明你吃药吃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好,哥正好也是脑科医生,给他看看,说不定能帮你治好。”   听不出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莫笑没多作思考就把药瓶给郇临哲递了过去。那边,郇临哲瞥了习远几眼,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药瓶。   他打开瓶子倒了两粒,放在鼻尖嗅了嗅,又去查看瓶身上的规格说明,查看了半天才把手中的药片重新倒了回去,将瓶子又还给了莫笑。   郇临哲一手插兜又拿了出来,似乎在纠结什么事。   苏璟推了推他,他才掸掸手说:“看说明是一般的止疼药,你看的是私家医生吧,药片里好像加了其他成分,不过别担心,对身体无害的。”   莫笑点点头,告诉他这是父母给她拿的药,她的病也是在浛城的一家私人诊所看的。   郇临哲和习远相视一眼,并无他言。   桌上顿时陷入无言的沉默之中。   刚才还没发现,现在看到莫笑抬高的手,苏璟有意打破安静场面,她一个惊讶出声:“笑笑,你手怎么了?”   其他两人闻言也都往她捧着杯子的手投去审视的视线,众目睽睽之下,莫笑摸着鼻子笑了两声,尴尬地放下了手:“没事,刚不小心摔倒了。”   莫笑右手手心被面纸包着,很奇怪的形状。坐在一旁的苏璟见她一直没吃什么东西,心想应该是不好动筷子,就好心选了只虾到她碗里。   “等会吃好了,让阿远陪你再去医院看看吧,别感染了。”   莫笑轻声对她说了声谢谢,就盯着自己的碗,微蹙细眉。碗里的那只虾,怎么瞧都像是在耀武扬威。   这一幕正好落在郇临哲眼里,他好奇地看了莫笑一眼,就往一旁偏了偏头,笑意浅淡地对身边的人小声道:“她也不喜欢吃虾吗?”   习远睫毛微动,黑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,就往对面看去。莫笑正盯着碗,确实是一筹莫展的样子。   忽然,她右手微微一晃,左手随即捂上右手手腕,似是想要克制住什么,众人都没发现她细微的变化。   离莫笑最近的苏璟发现了什么,极为紧张地叫来习远。   习远在莫笑身后站定,拿起她受伤的手,低头轻声问:“手疼了吗?我们先去医院吧。”   莫笑有心想说待会再去,可是垂眸一瞧见碗里的虾,她就认命地起身,点点头答应了。   两人离开后,郇临哲好不容易松了口气,苏璟笑着推了他一把,他无奈抚了抚额:“要是以后她发现我不是脑科医生,看阿远怎么解释。”   “别担心,等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再将这些事说明白,莫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。”   郇临哲看着安慰自己的苏璟,眼中露出绵绵情意,苏璟微微一笑,亲手帮他夹了个虾:“笑笑不爱吃虾,你爱吃的。”   还没隔两三分钟,他们就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。   “苏璟姐?”   苏璟应声抬头,见到了一脸诧异的韩林若。她擦了擦嘴角,朝对方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了。   韩林若目光里充满了好奇,看了看他们对面的两个座位,又瞧了瞧苏璟身旁的郇临哲,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   韩林若是苏璟第一次给习远介绍的对象,这个女孩对阿远的心思苏璟不是不知道,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纵使韩林若一直待在盛华,阿远也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恋人的好感。   与其让韩林若无止境地等下去,倒不如让她做次恶人,斩断韩林若的念头。   苏璟让她坐了下来,笑着说:“你来得真不凑巧,阿远和他女朋友刚走。”   苏璟明显看到她脸上一惊,失落之色也随之浮现。韩林若张了张嘴,恍惚地低下头,嘴角扯出星点笑意:“哦,我见过了,上次舞会时我就见过她了。”   他们相拥而立,在无人的花园,翩翩起舞。   ——  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左右,就到了医院。两人一路都没讲话,直到莫笑包扎完,出了医院后,习远才低声说了句:“你不忙的话,就陪我走一会吧。”   莫笑看他一脸疲倦的样子,自知今天麻烦他了,现在也不好意思拒绝,就应下了。   外面已经五六点了,金色的夕阳舍不得离开人间一样,仍旧挂在天边,金色的光芒将整个城市铺成陈年旧色样的古城,拖长了这个城市的重影。   他们背对夕阳而行,在街道旁的小道上散步。莫笑手插兜里,另一只手前后微微晃荡,周围的气氛静谧而自然。   她视线一低,就看见地上被夕阳拉长了的影子,两道修长的影子在金色的土地上并肩排列,犹如亲密.爱人般。莫笑心里一惊,立马不露痕迹地往边上靠了点,两道影子中间这才有了缝隙。   习远眉目低垂,盯着那处空白的缝隙处,状似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样,发问道:“你不喜欢吃虾?”   莫笑“嗳”了声就抬头看他,习远也正好偏头看来,金色的光从他幽黑的眸子里折射而出,熠熠生辉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。   她盯着那双眸子点头:“对啊,每次一吃到虾,都会犯恶心。”   前面的人了解地点点头,回过头来不再看她,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。后面的人已经与他并肩而行了,“应该是对虾过敏吧,也没具体查过,反正就是尽量不去碰它。”   “那可真巧。”听到她的话,习远笑了,在她听来,对方的语气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,“我一个朋友也不喜欢吃虾,症状和你一样。”   看习远没什么表情,她又自顾自地低头一笑:“对虾过敏不算什么,我还听说过对猕猴桃过敏的呢。”  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,莫笑也不觉得无聊,踩着脚下的一片片落叶,跟着他往前走,虽然不知道要走多久,但……她抬头看了看拐角处,应该也没多长时间了吧。  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,习远朝身边低头一看,原来是她踩到一根树枝了。他抬眼看着她的侧脸,柔静安然,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。   曾经有人告诉他,如果手掌出血,用手指分别压迫手腕部的尺、挠动脉,就可以迅速止血。   今天,他亲眼看见她用这个方法,手法以及熟练程度让他想到告诉他这个方法的人,那个人,叫江婻。      ☆、Part 20      走着走着,两人就转到了一处大厦前,此刻的夕阳已经下去一半,残留的一半发出的光芒暗了下来。街道上纷纷亮起灯光,大厦楼层也辉煌一片。   就在莫笑转头看他的一瞬,一阵惊心动魄的响声如雷贯耳般袭来,“砰”地下直击人的心脏。   透过他的眼睛,莫笑看到一丝惊讶,以及,紧张。   一刹那,铺天盖地的车辆警鸣声在他们耳边响起,旁边车道上刹车声一片,喇叭声,人们失声尖叫声纷纷不断。   莫笑骤然回头,就见离她几尺远的大厦停车处,一辆响着警鸣声的车子顶部,似乎躺着什么东西。   “你站在原地别动!”丢下一句话,习远立马拔腿跑了过去。   人群中不知谁叫了声“有人跳楼了!”莫笑眸中一紧,下一秒也快速向命案现场跑去,气喘吁吁地钻到人群里,就看到习远让人报警,而他却环视观察尸体周围的情况。   那辆车的车主见到自己的车子上躺了个人,也吓得不敢上前,叫来了大厦门口的保安,说什么也要让他移开尸体。   莫笑脚步移了移,还是走向了习远,却被一旁维持秩序的保安拦了下来。她瞅了瞅正仰头望着大厦的习远,对保安说:“我和他一伙的。”   保安微微愣神,说了句:“原来也是警察。”就放她进来了。   听到保安的话,她眉毛一挑,习远居然骗人他是警察?   命案发生的时间就在几分钟前,而且就发生在他们眼前,遇上这样的事,莫笑出奇地没有紧张,像上次在公园里一样,她找人借了个透明塑料袋套在没受伤的手上,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照明。   习远见到爬上车顶的女人,倒也没吃惊,走过来问她:“有什么发现?”   莫笑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,示意他帮自己照明。她翻开死者的上眼皮:“你看,死者的□□开始干燥,瞳孔的透明度也在丧失,说明她至少在五个小时前就已经身亡了。”   接着,她的手指又往下移,手指按压尸体前胸的一块尸斑,直致它褪色后,莫笑又将尸体翻过来,仔细看着,突然指着一处激动地对他说:“新的尸斑出现了!”   莫笑神色紧张,继续翻过尸体,衣服上沾了血都没发觉,看到意料中的现象,她抬头紧张地看他:“原来的尸斑没有再次消失,但是尸体又出现新的尸斑,所以更能确定,她应该不是刚刚摔死的!”   言下之意两人都明白,可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,莫笑不能确定。尸体的一些症状,只能表明死者并非时此刻摔死的而已。   习远收了手机,顺手把她从车顶抱了下来,总结性地说道:“她不是跳楼摔死的。”   莫笑闻言一愣,盯着他俊毅的下巴,他是……又发现什么了吗?   “谁让人放他们进来的!?”   一声大喝吓得莫笑回了神,她懦懦地躲在习远背后,就听刚刚那个保安结结巴巴地小声回:“他们……他们说自己……是警察……”   领队的人瞪了他一眼,就愤愤往他们这边过来,大厦的灯光突然一亮,照明了习远隐在暗中的脸。   莫笑偷偷从他背后伸出脑袋,就见刑警队长袁科惊讶地看着他们:“怎么又是你们?!”   面对袁科的质问,莫笑抹了把额头的汗,讪讪一笑,还是习远出面解释了两人在此处的原因。   最后收队的时候,他们两人又再次被带回去录了口供。   出来的时候,天色越发暗沉,空中挂着一轮煞白的弯月,亮堂的乳白色月光驱赶着夜幕下令人惧怖的黑色。   车内好一阵静谧,安静得她都能听到月光洒照进来的声音。莫笑一会看他,一会又扭过头盯着外面一闪即过的风景,这已经是她已经第三次回头望向习远了,她懦懦嘴唇,心中的好奇与犹豫交织缠绕。   她坐立不安的模样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,习远目视前方,边开车边笑问:“你不会还晕车吧?”   “不是!”莫笑侧着身子紧紧盯着他,似乎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,“你是怎么看出死者不是跳楼自杀的?”   公园里那次,他就在命案现场走了一圈,接着就得出死者不是自缢而亡的结论,那这次呢,他又发现了什么?   习远沉默几秒后就回答了她:“其一,死者是从八楼坠落,坠落点却是离酒店两尺多远的轿车,坠落点太远。”他顿了顿见对方没反应过来,又细心解释道,“根据以往跳楼自杀的案例,可以推断出,如果一个人从八楼跳下,降落点离大楼应该只有一尺半左右远。”   他说的很清楚,莫笑沉吟片刻,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死者离酒店的距离有两尺多,那说明死者在坠楼时,曾有外力相助,从而使死者有往外抛的力度,所以距离比正常距离远。   她赞同地点点头,又继续追问:“那其二呢?”   “第二,死者穿着浴袍,浴袍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,再者,她脸上也有一种香料的清香。”他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,眉毛微挑,“应该就是你们女人用的面膜的味道。”   莫笑微愣,顿时扬眉,什么叫你们女人用的,男人不用吗?!她扁扁嘴,睨他一眼,但还是不解地问:“那又说明什么?”  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,漆黑无比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。习远没有直接回答她,而是反问一句:“一个女人,刚洗过澡又做了面膜,这是准备干嘛?”   当时才五六点,死者的身上的尸斑及角膜混浊程度表明,她至少四五个小时前就已经死了,所以死者正确死亡时间应该是下午一两点,那个时间点洗澡,很是让人疑惑。   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,她微微皱眉不太确定地开口:“难不成她当时准备睡觉了?或者,准备去约会?”   意料之中。   习远快速回头瞥她,女孩一脸茫然地歪着脑袋沉思,修长白皙的脖子在昏黄的车灯照耀下,映出几分暧昧的颜色。   他转过头,眸色一紧,清咳了声才缓过来,“当时你检查尸体时,有没有闻到尸体身上有其他味道。”   循循善诱一般,听到他的提醒,莫笑马上开始回想。   她刚靠近尸体时,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,接着就是浴袍上的沐浴清香……对了!   她眼睛一亮,骤然回头道:“有!她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,像是……烟味!”   女孩的神情里充满了识破诡计的得意,他点点头,语气慵懒且轻松:“是苏烟,只有长时间待在烟室里,身上才会沾染上烟味,但是她口腔中并没有这种味道。”   苏烟……莫笑怀疑地盯了他一会,单凭一缕味道就知道是什么烟,他应该也是个烟迷吧。她下意识地往他右手看去,意料之外没发现异样。   对方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,配合地摊开了五指,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白皙,不像是夹烟过久的手。   发现自己已经偏了思路,莫笑收回眼神骨碌骨碌眼珠直转,才接着他的话说下去:“这么说来,要不是她刚从烟室回来,那就可能是,她房间内还有一个人。”   习远脸上露出淡淡笑意:“嗯。”   之后的路上,莫笑一直沉默着,其实她心中早已唏嘘不已,现场调查,尸体身上不可易查的细节,他都一一看破,严谨得让人怀疑,他到底是一家网游公司的经理,还是一名破案精良的警察。   莫非,他是商业间谍?难道盛华内部出了什么纰漏,所以警署大队派了卧底到公司?   想着,莫笑就把视线转到他身上。   临下车的时候,习远叫住了莫笑:“对了,如果用英文交流,你可以吧?”   “啊?”莫名其妙的话令她找不到头脑,莫笑俯下脸不解地看他。   “过几天和‘武二’的投资商谈论事情,对方是国外的一家公司经理,这些天杨秘书还有其他事要做,所以,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?”   帮忙啊……   见到她犹豫不决的样子,习远又及时加了句:“加工资。”   “好的!”   一听到工资二字,她就迫不及待地应下,反正她在部门内也没什么重要的工作,还不如去赚些外快呢。   莫笑眉开眼笑地点头,“到时候习总你就给我打电话,我保证随传随到!”   习远低声笑了下,就目送她下车离去,他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身上,眼中笑意渐淡,如胶似漆的视线宛如利剑,想要戳破包裹她本质的茧丝一样往她离开的方向射去。   意外地看到对方的身形一顿,习远立马收回了眼神,就听到“咯噔咯噔”的跑步声,不一会,莫笑小心翼翼的声音就传入他耳内:“可以问你一下,你是不是曾经当过警察啊?”  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收不住自己的情绪,习远默默一惊,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。她的怀疑,应该来源于前两次他对死者死因的推理吧。可是她又何尝不令人心生怀疑,现在倒好,他还没好奇问她呢,莫笑就先发问了。   男人的脸隐没在阴影中,莫笑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,但是空气中逐渐静默下来的气氛让她感觉到,这个男人在犹豫,或许,因为她识破了身份,正在恼怒。   莫笑慢吞吞地将手从车窗边拿开,脚步微微向后移动,尴尬地解释:“就是,看你在发生命案的现场观察得那么细心,我就有些怀疑……”   车外,不知是哪儿的灯光骤然大开,暖色系的光芒如水藻般张开,将整辆车包裹在内。莫笑看到他硬朗俊毅的侧脸在灯光下缓缓抬起,一张带着浅浅笑意的正脸随后转了过来。   他说:“没有,那你呢,莫笑?”   莫笑,两个简单平凡的字眼,从他嘴里出来,带着慵懒傲气的味道,竟那样好听。   不知是不是背后的灯光太过耀目,他黑色漂亮的眸子光彩熠熠,似乎散发出熊熊烈火,将她的脸烧得通红。   莫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,随后直起身子后退了几步,隔着窗户对他笑:“我当然不是啊,我要是警察的话,罪犯肯定很吃香!”   看到她狡黠的笑容,以及嘴角边露出的那个小梨涡,习远心中突然荡漾起不知名的情绪,他垂下视线与她对视:“嗯,所以你也只能去当个小职员了。”      ☆、Part 21      习远所说的谈工作的日子,就在四天后,莫笑先前想着要准备下英语口语,可是还没准备好,习远就送来了催命符。   坐在副驾驶上,莫笑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,听着简单的商业英语,还一边和司机说上一两句话。   只不过大多时候,她都是在自言自语。   司机小杨很是郁闷地透过后视窗看了眼自己的老板,他今天明明没事啊,为什么老板还要找一个英文不太熟练的女人来代替他?他的翻译饭碗就要丢掉了吗?难不成以后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司机?   这边司机漫无边际地遐想,一旁的莫笑却是忙得水火交加,一会问他这个词叫什么,一会又问那个读什么,碍于老板坐在后面,小杨又不好不教她,只得在感慨饭碗将要不保的情况下,糟心地把自己知道的教给她。   到了谈事的场所,习远突然停了几步,让她跟上来与自己并肩,莫笑正拼命记着一些专用术语,就听到他低散的嗓音传来。   “不用紧张,Damin很好相处。”   他这么一安慰,莫笑原本还不是特别紧张的心情,现在变得更加紧张了,就和当年参加高考一样,心脏“扑通、扑通”一直狂跳,她想平静都忍不住打了几个颤。   到了会议室,莫笑站在习远背后,眼看着他健步上前,与对面一个高个金发男子互捶了下胸膛,之后便是一连串流利的英文谈笑声,两人看着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。   莫笑愣在原地,既然他会英语,为什么还要英语翻译?   “咚咚咚”,三四声敲击桌面的声音让她眼神一收,就见对面的金发男人正靠在座椅里好整以暇地微笑看她,莫笑连忙收回视线,听到习远清咳一声,她打开了手边的资料给对方递去。   莫笑站在原地,紧张地将先前记下的东西一一背了出来,时间一点点过去,她反倒没了开始的不安,面对Damin的问题,也能从善如流地用英文回答。   谈好事情后,Damin似乎非常满意她的表现,居然落下正对面的习远,与她攀谈起来,两人越谈越兴奋,Damin最后还提出让她拍网游‘武二’的宣传片,这个话题也就被莫笑一笑带过。   结束前,Damin突然起身走到他们这边,朝她伸出一只手:“Nan,I am happy to see you again!”   Damin漂亮的蓝眸中,露出喜悦的情绪,莫笑还没反应过来,手上突然一暖,对方在她手背落下一吻。   他友好的态度让她觉得,他们原先,是认识的。   回去以后,Damin那个略有所思的眼神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,深邃的蓝眸中,像是汪了一弯波光粼粼的碧水,往外晕散出层层光芒,直抵她心底。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并不让人排斥,相反,她一反常态地很习惯对方的注视,就好像,他是个多日不见的老友。   ——   这些天,习远和苏璟一直没来找她,莫笑也有了些空闲时间,在这空闲时间里,她居然生出了一丝丝名叫想念的情绪。   听苏璟说,他们三人最近回了北京,某个已逝好友的忌日将近。除此以外,苏璟也没多说什么。   莫笑长久没犯的头疼也越渐频繁,冥冥中,好似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拉扯着她,陌生的零零散散片段不经意间,就跃入了脑海。   色彩斑斓的尸体照片,以及陌生男女的谈笑声……   一幕幕熟悉而又遥远的画面放映般在她脑中闪过,那些触不可及的片段虚幻得让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,可是置身其中的情绪却又那么真实,真实得让她开始心生害怕。   她,究竟属于哪个空间?   莫笑是无神论者,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,可是时常梦到自己没经历过的情节时,她甚至开始怀疑,世上是不是真有灵异事件发生。   一直心心念着这件事,导致她下班晚回家时,都觉着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,悄无声息,如同鬼魅。   已经临近七月天,夏日的夜晚依旧是酷热难耐,稍稍走动都能出一身汗来。   莫笑手中紧攥着包,后背已经汗流浃背,她面色紧张,脚下加快了速度。据女人的直觉,她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,透过重重黑暗,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,如同一头豺狼猎豹,在暗处诡异地盯着自己的猎物。   随着她脚步的加快,如影随形的不明物同样给了莫笑加速步伐的错觉。路旁失修的路灯一闪一闪,照着面前的路若隐若现,耳边突然响起凄凉尖锐的猫叫声,惊得她脚步一顿,随后便是更快的速度往租房赶去。   周围愈来愈甚的恐怖气氛,让莫笑联想到今天刚看到的那则新闻,内心更是惊慌。   她摸索进包里捏着手机,脖子直生生地挺着不敢回转,心中打算着,如果身后真有人跟着,下一秒,就立马拿出手机把包砸过去。   直到半走半跑地开门安全进了公寓,莫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放下。   又是虚惊一场。   抹了把汗,换了鞋进去,将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,这时,她才完全放下心来。   莫笑的害怕与紧张并不源于黑夜,而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两起凶杀案。一名男子不明中枪身亡,隔了十几天,警方又从河中打捞出另一具男子尸体,同样部位中枪,但死因却是失血过多,加上胸腔充水。   令人闻之悚然的杀人案发生后,居民们的安全受到了警方们的重视,警方加强了各个小区的巡视力度,尽管如此,还是会有漏网之鱼,这也是莫笑所担心的地方。   第一位死者的尸体找到后,警方就已经开始重视居民们的安全,可第二位受害者还是出现了。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相差十几日,就在众人的高度紧张与恐惧中,凶手再次成功得手,无疑不是将众人推向恐惧更深处。   对死状残酷的尸体都没表现出恐惧的莫笑,如今首次感受到生命的威胁,也忍不住唏嘘起来。   关了阳台上的门,她下意识地朝楼层下瞥了眼,没了那盏失修路灯的照耀,道路上黑黝黝一片,唯有楼下住户的灯光照亮了一小方地块,如此便更显得其他地方幽深黑暗。   莫笑回眼,拉上了窗帘,明亮与黑夜相隔两方。   ——   黑暗中,她所住的那栋公寓对面,一个几乎没入漆黑中的高大身影渐渐现出身形。   上衣兜里的手机仍然坚持不懈地震动着,望着对面楼上窗帘缝里溢出的光亮,他凝神半刻,黑色的眸子似水一样平静安然。若不是他下一个动作,见到的人就会认为,他能这样盯着那丝仅有的光亮,直到天明。   终究还是接了电话。   “Z,你在哪?”   少有的称呼,熟悉的戏谑语气,令他不可避免地皱了眉。   “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?”   对方轻声笑了,像是在回答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,“你忘了吗,我们本就是一体的。”   黑暗中的男子敛下眼睑,转身从漆黑无比的角落里走出,路旁模糊的灯光曳长了他的影子,鬼魅般让人感到压抑。   他答:“没忘。”   手机里响起嘈杂的声音,随后又安静下来,挂电话前,他清晰地听到话筒传来的那个声音。   “……七月八号中午十二点,梧桐小区发生一起命案,死者是小区内一家超市的男收银员,中枪身亡……七月二十五日傍晚,有居民在人民公园的应心湖中发现一具男尸,尸体上也有火器伤害过的痕迹。   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,两具尸体的胸口,都被凶手刀刻了一个字母,S。同时,两具尸体上同一部位分别刻有‘夜半’‘钟声’二字。   有网友猜测,S就是凶手的代号,两起凶杀案究竟有什么联系……”   捏着手机的五指逐渐收缩,没听完电话里的报道,男人就将它挂了,眉间渗出隐隐怒气。   隔了会,手边亮起鬼火般的蓝光,他烦心地推开锁屏,几个字跳进眼帘。   “老地方。”      ☆、Part 22   习远这次去北京,并没有适时回南城,而是去了方向相反的浛城。   浛城是江南小城,小桥流水,处处弥散渺渺烟水之气。他也终于明白莫笑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淡然,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了。   按照地址,习远寻找到了莫家庭院,房内的枇杷树枝繁叶茂,枝条已经伸长遮过了墙院,上面点点缀着三两个青黄枇杷。   习远上前,却发现红色大门紧锁。   路上有旁人经过,好心告诉他原由:“你是来找莫连一家的吗?他们都去了乡下了,前几天刚走。”   “那一般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?”习远追问那位好心阿姨。   阿姨摇了摇头,也是不知道。   无奈,习远又询问了浛城中学的所在之处,就谢过她离开了。   到浛城中学时,校园内并无学生,偶有一两个前来篮球场打球的年轻小伙。现在正值暑假期间,学生们都已经离校,老师也不在办公室,习远请问了下校园门口的门卫,打听了一些老师的名字,得知只有一个老师还在职。   他来到教务处门口,抄下了门口贴着的老师的联系方式,就给其中一人打了电话过去。   电话接通的时候,他有一瞬间的紧张,习远沉了沉声,问道:“请问您是孙颖孙老师吗?”   “我是,你是?”   习远抬脚往外走,“请问您曾经教过一个叫莫笑的学生吗?我是她……朋友,这次回来,托她嘱咐来看看您。”   电话那边的孙老师沉默了一会,才恍然大悟:“哦,是有一个叫莫笑的,听说她今年出去了,现在没回来吗?”   “没有。孙老师,现在方便我们见一面吗?”   孙颖笑着答应了,两人将见面地址定在了孙颖家中。   习远方到,将礼物放下。和她相谈没多久,孙颖似乎就了解到了他此行的目的,笑着问:“你是不是莫笑的男朋友,这次过来想看看她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?”   习远眸光一闪,沉默了一刻点头道:“还是瞒不过您,莫家人都去了乡下,所以只能来找您了。听说您曾经是她的高中班主任?”   “说起来,莫笑这孩子还挺用功,她家在莫笑刚升高一时发生过一次火灾,伤势最重的就是莫笑了,所以她高中三年几乎都是在家一边养病,一边自学,要到高考时才来班级的。”   “这样啊……”习远坐在沙发上,手指轻轻点着沙发椅,默默沉思。   孙颖又起身拿来了什么,摊到他面前:“这是那一届的班级合照,还有军训的合照,莫笑都有上镜。”   习远拿起相册,看着上面的一排排人像,逐个瞄了过来。军训合照,以及班级合照,里面那个名叫莫笑的人明显比现在他见到的人青涩许多。   穿着军装的她,穿着校服的她,习远隐约觉得高中三年让她彻底长开了,或许是在家养病的缘故,三年后的莫笑,瘦了一大圈。   合上相册,习远抬头,话锋一转:“您知道莫家发生火灾的事情吗?”   面对此事,孙颖倒面露难色了,不确定地说:“那个时候,正是学生们暑假时期,我在外地,休假回来时,就听说莫家发生火灾了,其他的,倒也不是特别清楚。”   两人又围绕其他事聊了会,习远就提出告辞了。   离开了孙颖家,他又去浛城中学绕了一圈,拍了些校园内的场景,就又绕回莫家大门口了。他站在门外,望着越过头顶的枇杷树,习远找来可以垫脚的砖头,伸长胳膊摘了几个冒出墙院外的枇杷塞到口袋里。   临走前,他又看了莫家好几眼,红漆大门,不高的院墙,却仿佛隐藏着看不透的秘密。   ——   回到南城,习远就将那几个枇杷拿给了莫笑,惹得美工部一群人纷纷惊讶好奇。   首当余茜茜面部表情最为夸张:“这快到情人节了,他送枇杷是什么意思?”   莫笑不语,只是看着那几个枇杷出神。等下了班,她在公司门口等到了习远的车子,跑了上前。   习远停了车,打开车窗笑了:“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地要乘坐我的车,今天这是怎么了?”   莫笑却是拿着枇杷问他:“这是从哪儿来的?枇杷还没熟吧。”   “从你家摘的,怕你太想家,就摘了几个给你。”   她瞬间大惊失色,收了枇杷追问:“你去浛城了?还去我家了?那我爸妈怎么样了?”   她没问对方为什么会去她家,反倒关心起别的,习远不可抑制地低声笑了下,告诉她:“我去浛城有事,顺便路过你家,你爸妈不在家,这枇杷是我偷来的。”   “偷来的?”   习远诚实地点头。   枇杷还没成熟就被摘了,莫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,也不再和他做唇舌之辩,扭身就去坐公交车了。   他特地摘来的枇杷,莫笑一直握在手心。这是她家的枇杷,是可以闻到家乡味道的枇杷。   ——   八月二号,是传统的七夕情人节。   习远托苏璟帮忙,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约来莫笑。   这是习远第一次约她,约在了电影院。   习远这些年也没和女孩子约过会,就随便选了一部青春类型的影片,因为据说女孩子都挺喜欢怀念高中初中的日子的。   面前的大屏幕上,画面已经开始闪现,骤然一亮的屏幕光映在她的脸上。刚出现的第一个场景,就是一所学校。   习远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,脑海里全是在孙颖家看到的那两张合照,合照上的莫笑,与此刻的莫笑仿佛遥遥呼应,有什么异常好像就要呼之欲出了。   画面开头便是日光十足的艳阳天,微风拂过树木,越过栀子花瓣,散散斑斑扬起树下人的长发,阳光从她发间的缝隙穿过,落在女孩掌心的花瓣上,尽显温暖清新。   镜头缓缓转变,女孩的脸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,看着那张脸,莫笑微微一惊。外面的宣传图上,她并没注意主角是谁,现在才知道原来主角就是苏璟手下的一个小明星,丁瑶瑶。   丁瑶瑶生的一张鹅蛋脸,样貌清纯温和,一副安静温柔的样子。她多多少少听说过丁瑶瑶的事情,外界传言,丁瑶瑶一向娇气,但从影片中,莫笑并没有看出她的傲气与娇气,仿佛她就是那个有点自卑,又顽固地坚守本心的女孩。   这种关于初恋的影片,对莫笑来说,实在无聊,她宁愿看些千篇一律的警匪片,也不愿瞅着两个小青年你爱来我爱去的画面。   可当影片放到少年男主在栀子树下牵起女主的手时,莫笑原本百般无聊的心情顿时被勾了起来,她猛地坐直身子,眼睛一转不转,紧紧盯着屏幕上的两人。   这种场景,似曾相识。   那晚,习远就在花园里,在漫天繁星之下,牵起了她的手。   相反,影片的情节设定在阳光明媚的白天。   初夏时节,阳光如同少年身上的那件白衬衫,耀眼夺目,那是令人抑制不住就会产生青春期心悸的白色。明媚光芒下,两人十指相扣,相视而笑,在簇簇耀白的栀子花中,翩翩起舞。   男主角的口号,更是让莫笑坐不住,熟悉得让她觉得,电影中那个轻颦浅笑的女孩,正是年少的她。   心里突起悸动,莫笑默默扭头看了眼专心致志观看影片的习远,他的侧脸英俊迷人,即使在黑暗中,莫笑都忍不住心底的悸动,多看了几眼。   之后,影片中的男女主被迫分离,期间种种波折也是令人觉得无趣,电影的最后,是通俗的中国大结局,两人和好如初,似是为了与前面的情节呼应,男女主在衣香鬓影的大厅内,再次跳起当年的那支舞。   一如过去,二人相视一笑,场景切换,转到少年的他们。似是这些年的时光,未曾逝去。   屏幕一黑,莫笑就迫不及待般松了口气。却闻身旁,一声浅笑波及耳廓。   影厅内灯光亮起,她像是这才留意到习远还坐在自己旁边,神情有些不自然,等他起身时,她才匆忙起身,跟随他离开了影厅。   “唉,真感动,还好两人最后在一起了!”   出去的时候,不可避免地听到有人在议论这部电影。   “对啊,开始男主教女主跳舞的时候,真心帅惨了!白衬衫啊白衬衫!我青春年华里最美的颜色了!”   这句话倒不假,年少时期,几乎都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男孩子,他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衬衫,或许面容模糊,或许姓名不晓,但你就是喜欢他,一见到他,就算是下着雨的阴天,你都会觉得,这是老天特意为你们营造的诗意场景。   人潮纷纷涌了出来,眼看着就要撞上她,习远几个慢步与她并排,伸手绕过她的肩虚环着。   身旁那些女孩的讨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,他开始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,是不是也曾穿过一件白衬衫,江婻,有没有因为那件衬衫而动心?   “要我说,这部片子的主旨是,早恋是会被学校和家长两大主力给扼杀的!所以在警示青少年,学习生涯,不能早恋!”带着赌气的口吻。   习远飞远的思绪被人一扯,那个散发着幽怨情绪的人儿,就在他身边。他微微惊讶地朝她看去:“怎么,你没早恋过?”   莫笑不经意赌气的噘嘴回答了这个问题。   她寻求赞同般地追问他:“你觉得这部片子主要讲什么呢?”   后面的人没留意,一下子撞在了习远环着她肩膀的胳膊上,他手指轻轻握住她略显削瘦的肩,偏头望进她明亮的眼中,眸色微变:“我觉得,它是在讲,无论经过多少事情,属于你的人或事,终究会回到你身边。”   他的音色低沉散漫,神情却是格外的严肃正经,仿佛在许一个对他而言,十分重大的诺言。   男人的眼睛里渐起情绪,不知是不是灯光的效果,莫笑竟看出他眼里慢慢露出一丝深情,与平日里看她的眼神不同,那种眼神,似乎在凝视着将要离自己远去的心爱之人,不舍,又困惑。   出来之后,莫笑才发现和他并排行走,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。   当第四个学生样的女孩朝习远举着盒子时,她已经完全无视对方了。   “哥哥,给你女朋友买盒巧克力吧,今天是情人节哟!”   年轻女孩特有的软萌声音很是动听,听着这讨好的音色,习远下意识地看了眼已经撇过头的人,不再朝女孩解释两人的关系,转瞬就伸手选了一盒巧克力:“多少钱?”   “88!”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,“8是个很吉祥的数字呢!DNA的结构哥哥知道吧,双螺旋结构,与立体的数字8恰好相似,所以8呢,又被称为生命之数,代表一个生命的开始。而两个8,则代表两条生命开始繁复纠缠,就好比哥哥和姐姐一样!”   女孩向来是嘴甜的,将生物上的知识牵强地扯到数字上,虽说不大通理,习远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。女孩又甜甜地笑道:“还有另一层意思哦,88呢,又可以代表,哥哥姐姐将来会生一对双胞胎哟!”   闻言,不仅不吭声的莫笑忍不住笑了,就连一向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习远也不可避免地笑出声来,问她:“哦,我们买了这盒以后,就能生一对双胞胎了?”眼角似有似无地上扬,他余光往另一个女人身上瞄去。   女孩再次殷勤地直捣鼓头。习远不再逗她,付了钱就要将巧克力递给一旁的莫笑。   女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,一直不停脚地往人多的广场走去,习远也不着急,拿着盒子慢吞吞地跟着她。   广场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人群中,如虚幻的彩带般在众人头顶飞舞。透过人群望向那道纤瘦窈窕的背影,习远感觉到心底某种情绪正在被放大,暖暖的,堵塞的东西游走在他的胸腔,似乎呼之欲出。  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,拧着眉拆了盒子,倒出了几颗巧克力。   面前又突然蹦出一张笑意盎然的脸,来人的手边还举着红黄相间的荧光灯,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扒开了他手中的盒子,挑了颗糖拆了放进嘴里,鼻子微微一皱,嘴角边露出一个明显的小梨涡,可爱又调皮。   莫笑扬着脑袋说:“你知道吗,巧克力是不能随便送给女生的,因为吃了巧克力,会分泌出恋爱时才有的荷尔蒙,所以这是恋爱中的情侣才应该做的事。”   他看着她白皙的面容在灯光下忽变颜色,忽地扬唇一笑,也扳了小块放进嘴里,慢慢含着:“是吗?”   听到他散漫的语气,她微微偏头皱眉,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里折射出对面大楼的灯光,熠熠生辉。   “这可是经过实验证明的!”她高声强调。   说完这句,便毫不犹豫地扭身就走,举着手臂,跟广场里的音乐频率左右摇摆,模样出奇的憨厚,就像个刚偷溜出家门的小女孩,兴奋,又拘谨。   荧光棒上发出幽幽暗光,与周围的景色相映而成,一时间,广场内流光溢彩,煞是好看。   忽然,她停止晃动转过脸来,速度之快,鼻尖差点撞上后来人的胸膛。   迅速往后退了一步,莫笑稳好身子就去翻他手中的盒子,又扳了小块纯黑巧克力扔进嘴里含着。   动作自然连串,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。   莫笑眨了两下眼睛,并没有及时转回去,就这样扬着脸在他面前站定,脸上渐渐露出异样的坚定。   犹豫了几秒,莫笑上前两步,抬手搭在他肩上,双脚踮起,目光毫不躲避地迎上去,与他四目相对。   习远一怔,往后退了一步,就见她又不死心地跟过来,两只爪子紧紧扣住他。   巧克力的微苦与腻味逐渐在口腔内弥漫开,有如黏在口中的浓稠棉花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那双乌漆的眸子,声音不受控制柔了下来。   “别动,我们来做个实验。”   目光真诚且严肃。      ☆、Part 23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习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很是配合她所说的“实验”,连融化在嘴里的巧克力都舍不得咽下去。   莫笑的音色不似一般女孩那样清甜,她的声音略带沙哑,听在耳里夹带颗粒感。可能是距离相近,在习远听来,那声音清晰无比,而广场上其余的响声,都成了陪衬。   两人没对视多久,莫笑就败下阵来,脖子一扭,躲开他的灼灼目光,微噘着嘴抱怨:“没意思。”   莫笑走在前面,长发随着夜风飘飘扬起。空气中,渐渐弥漫出阵阵清香,有一搭没一搭地钻进鼻腔。   习远跟了过来:“是不是实验失败了?”   “才没有!”压制住心底的慌乱,莫笑头也不回,鼓足了气为自己证明,“只是觉得让你做这个实验我很亏。”   “你亏哪里了?”   莫笑转过头,视线一抬就看到他俊毅的下巴,习远正含着笑意看她,似乎一直在等她转身。莫笑心脏又不知不觉加快跳了几下,她抬手扶了下眼镜,掩饰自己的异常,小声道:“我只是想试试这个巧克力的实验准不准……”   “结果呢?”   他目光深深地锁住自己,一副期盼的模样,莫笑忙转了话题:“那个……你去浛城干嘛的?”还经过了她家?   她眼神慌乱不定,习远却忽然想到那天在马场上,他们相拥而骑,在碧色.草地上疾奔,在万里晴空下挥洒汗水,绕是古代塞外牧羊放牛之人,也不过是如斯恣意享欢。   那个时候的她,没这么多小心眼,偶尔惊讶大叫,蓦地扬声放笑,而此刻的莫笑,处处防备着,连看他一眼都会立马移开视线。   习远内心好像有把钝刀在磨,虽是不满它的不干脆利落,也要适当地去迎合它。   他追了几步,走在莫笑身侧,解释去浛城的原因:“在那儿有个项目要谈,听姐提过你家在浛城,顺便就去看了看。”   “哦。”莫笑又条件反射一样想问他爸妈怎么样,可想到七月尾爸妈通常都会去乡下的老家,就转口道,“我爸妈肯定不在家吧。”   上次习远从浛城给她带来枇杷时,莫笑一下子没想起来,爸妈这些天应该都去乡下祭奠人了。   “是不在。”瞧她一脸得意,习远好奇问她:“你的老家不在浛城?”   “不在啊。”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问,莫笑还是如实回答,“我们家每次到七月底都会去乡下老家拜祭。”   清明节在四月,习远心中隐隐有了答案,却还是好奇地问她:“为什么是七月底去?”   “因为要在祭日当天去拜祭啊,难道你不是这样去拜祭逝者的吗?”   话一出口,就见习远的脸色变了,莫笑忽然想起他这次和苏璟他们回北京,就是去拜祭某位好友,而且他这一去,到月尾才回来。   莫笑心下有了计量,他定是想到自己的好友了。她眨眨眼,想为自己说错话的行为表示歉意,可还没说就听习远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。   “你家那场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   “啊?”莫笑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,愣了几秒倒也告诉了他,“我上高一那会,二零零九年吧,也是七月份的事。”   “七月底?”习远追问。   “不是,中旬。”   莫笑审视了他好几眼,他为什么对她家的事那么关心?若是一般的关心,在事件的皮毛上讨论就过了,像他这样巨细皆问的,莫笑实在是搞不懂。   察觉到她异样的眼光,习远在她面前摇了摇巧克力盒子,微微笑了:“我就是想多了解下你发生过哪些事,好更了解你这个人。”   了解你的生活,再得知你的性格为人。这样暗示性的话语,莫笑不是没察觉出来。   她默默垂了垂视线,忘了追究他一直提问的事:“那晚你说的事,我也想了好久……”   “嘘,先别说。”她正牟足了劲想要一口气说完,习远却竖起手指抵在她唇边,制止了她要出口的话。   习远伸手摘掉她的眼镜放入自己口袋中,将手中的盒子换到另一手上,一只手牵住莫笑的左手,带着她往前走。   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   车子是在滨江公园入口处停下的。   下车后,习远一直牵着没戴眼镜的莫笑,两人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,可都没松开。直到登上了江边的望江塔,习远才松了手。   望江塔四周由深色玻璃围成,他们脚下的地板也是一块块玻璃。莫笑目光一低,就能看到玻璃下方一片漆黑,似是无底深渊。她腿一软,手立马紧张地抓上习远的胳膊。   “恐高?”   莫笑颤颤悠悠地点头。   习远只能一步一步带她往边上走,到了玻璃墙前站定,让她手扶着身前的玻璃,可莫笑死活都不肯松开他的胳膊。习远无奈一笑,也就由着她了。   “干嘛带我来这儿?”莫笑满是抱怨,听她的语气都快哭了一样。   习远往她那边靠近了点,好让莫笑能抓牢自己。他无辜说道:“你们女孩子听别人表白时,不都希望在高处吗?偶像剧里都是这样演的。”   “咦……”有他在身边,就算害怕脚下的透视玻璃,莫笑的神智也恢复了点,发现新大陆一样问他,“你也看偶像剧?”   这种情况,不应该问点别的吗?就算不问,那她也应该安安静静等待别人的表白啊。   习远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,嘴里恶狠狠道:“你不应该说些别的吗?”   莫笑埋头想了想,继而抬头:“偶像剧里没有男主将女主带到望江塔,让她站在高处的玻璃地板上听人表白的啊。”说完还是一脸有理的神情看着他。   看习远的脸愈渐阴沉,莫笑自觉闭了嘴:“好,我不说,你说吧。”   她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会听到什么的准备,也想好了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,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奈何,东风一直没有动静,就低着头,安静地望着她。   莫笑等的有些着急,耳边又是一声声江轮的低闷鸣声,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,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。   习远扬眉,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长江,雾蒙蒙一片。   莫笑手还拽着他的衣服,趁着江轮的笛声,她小声附道:“你那晚说的事,我考虑过了……”笛声一停,她的声音尤其悦耳,“能行。”   塔内空荡荡的,最后那两个字在塔内轻轻荡漾着,一遍一遍触碰玻璃壁,又被弹了回来。莫笑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塞到胳膊里去,“能行”,她怎么回答得这么直白!   这时,习远转了身正对她,一只手拉下她的手牵住,另一手缓缓抚上她的长发而下,托住了莫笑的下巴。   “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?”   莫笑眨眨眼,尴尬之情渐渐消失,她忽地笑了:“知道,砸了我的吉他,又骗我多花了一百多块钱的人。”   习远原本还想好好说几句,结果被她一调侃,话就卡在咽喉里出不来了。他也笑了笑,托住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来回摩挲。   望江塔内一两声笑声传开,塔外,沉闷的江轮笛声悠悠飘荡。站在塔内高处的两人,身形相拥,莫笑慢慢闭上了眼睛,鼻尖全是他逼来的气息。   他的唇凉凉的,缓缓敷了上来,又慢慢加重了力度,让莫笑不觉松了抿住的双唇,习远的舌头趁势而入,一点一点引领着她。   夜晚最是情浓之时,这个吻逐渐加重,莫笑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,一手从他的后脑勺游离至侧脸。习远一手搂腰,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,脚下急促移动,猛地将莫笑压在玻璃壁上。   习远一手撑在玻璃上,脸微低,极尽细致地一寸一寸吻住莫笑,他的唇碾压上去,发出轻微的牙齿碰撞声,丝毫不放过对方喘息的机会,似是要将莫笑整个吞噬一样。   莫笑实在是呼吸困难,手安抚在他脖间,想要慢慢移开被他牢牢锁住的嘴唇。可她动一分,习远马上就凑过来咬住,偏不让她离开。   习远的身体压在她身上,本来就重,现在似乎还加重了力度,莫笑免不得吃痛一哼,他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。   两人的唇似分还黏,习远宠溺地轻舔着她,从嘴唇到脸颊,再到耳廓,惹得莫笑身体一阵一阵战栗。   莫笑此刻能感受到自己脸颊的温度高得不像话,心跳也快得离奇,她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,“扑通,扑通,扑通……”,比她的还要激烈。若是再不停下,莫笑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发生点什么,幸好习远在他最激动的时候停下了。   听着外面传来的江轮声,莫笑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喝酒后,他也在江边亲吻了自己。那次她已醒了大半的酒,却仍没推开习远。   他此刻就附在自己耳边,两人的喘息声格外清晰。   “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,你都要记得,今晚和我在这儿的人,是你,我亲吻的人,也是你。”   莫笑甜甜一笑,脸埋进他的脖子里,轻轻嗯了声。      ☆、Part 24      两人相拥着站在望江塔内,不知过了多久,习远才推开她让她站直。   “不早了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   莫笑到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,只顾着笑,习远帮她整了下头发,指腹不经意触碰到她脖子里的项链。他笑问:“你笑什么?”   “我啊。”故弄玄虚一样,莫笑皱了皱鼻子,等了会才继续说,“我笑你追女孩的手段太一般了,什么死缠烂打,约看电影的……”   “那你不还是被追来了?”   莫笑哼哼表示不满:“那是因为你遇到的是我这种意志不坚定的,要是另外一个姑娘,你的方法肯定不行。”   她一说完,身子就被习远搂了过去,怔愣了刻,也伸手回抱住他。   “我不想再遇到另外一个,我希望就是你。”   莫笑虽说没谈过恋爱,但听过的表白倒不少。习远这句话直白又有点矫情,可在刚陷入爱河的她听来,却是最真挚的情话。   头枕在他肩上,莫笑拍拍他的后背:“其实,就算是意志坚定的女人,也会经不住你的穷追猛打的,你看你这么帅,又多金,倒贴的女人都有那么多,像你这样的人,随便耍几下就能虏获女人的芳心了……”   莫笑也想说几句好听的,一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,直到习远放开了她,她才刹住口,笑了笑,想再来个总结语。   “走吧,送你回去。”习远要走,莫笑立马拽住他的胳膊,放弃了要总结的念头。她的眼睛还是不敢往下看,跟着他慢慢出了望江塔。   临分别时,站在她住的老公寓的楼下,莫笑看着他也解了安全带出来。   “这个周末你有什么事?”习远靠在车旁,路灯投射下来,他高大的黑影完全笼罩住莫笑的影子。   莫笑仔细想了想:“上次你让我去试音的事好像就在这个星期六,好了之后,我要去超市买下一个星期的干粮……嗯……星期日的话,我大学参加的某个社团有个比赛,让我去当加油团。”她暗暗数了数,然后确定点头,“就这些了。”   习远伸手把她被风拂到脸上的头发拿下,有点好奇地问:“你参加了什么社团?”   “象棋!”   “观棋不语真君子,你确定你要去当加油团?”他觉得有点好笑,“怎么加油?拿个喇叭过去,还是当拉拉队跳舞?”   莫笑拿下他的手握住,噗嗤一笑,埋汰他说:“是陪伴!陪伴是最好的鼓励与支持。”   习远把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,眼眸中盛满柔情:“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?”   “不用了,你去了我怕他们没心思比赛。”   他笑了笑,站直身子把莫笑拖过来抱住,莫笑胳膊环抱着他的腰身。   “那我陪你去公司试音。”   埋在他胸膛里的脑袋摇了摇,她抬头为难地推辞:“你还是别去了,我怕不仅我唱不好,评委们也会看你的面子留下我。”   习远吃笑:“当初不就是我把你推荐进去的吗?”   “这不一样,你当初不也说了嘛,只是给我一个机会,能不能被评委们选上还得靠我自己,如果现在你这么一去,那我被选上了,说不定他们看的是你的面子。”   “好好好。”习远被她说得降低了要求,“那我在外面等你。”   莫笑追加强制:“在公司外面!”   “好。”   如胶似漆一样,直到楼下小店铺的老板关门看见莫笑和她打了个招呼,他们才舍不得地分了开来。   某人心底有些埋怨店铺老板,闷闷不乐地站在车旁。莫笑暗笑,推了推他:“老板说让你早点回去,最近南城不太太平。”   上个月他去了北京,自然不太清楚南城发生了两件凶杀案。莫笑简单和他说了说,习远却不在意,让她赶紧上楼,要等她开了灯才走。   莫笑在原地踌躇了下,习远立马凑过来亲了她一下,柔声说:“乖,快上去。”   莫笑哭笑不得,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。她原本想和习远讨论下这两起凶杀案的,谁知竟被他误解了,但也得不偿失。   莫笑也回了个吻,就拎起长裙边小跑了上去。   果然,当她开灯推了窗户往外看时,习远还站在原处。他在下面挥了挥手,就钻进车里,开车走了。   廖山上寺庙里的钟声悠悠传来,在窗边的人听来,轻快而张扬。   周六试音完,出了公司就看见习远的车等在门口。她左右看了看,还好周六他们部门没有人加班,不然她可守不住两人的秘密。   莫笑像个贼一样,迅速地往习远车子那边移动,又迅速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,当下松了口气。   “莫……莫笑?”   清亮的男声,尾音微微上吊,声音主人的模样条件反射般在她脑海里形成。莫笑看着习远,目光有些呆滞,脖子也僵硬住了不敢往后座那边动一分。   谈路一副有所了解的样子看了看习远,出言缓解莫笑的尴尬:“我刚刚只是路过,就进来想搭个便车。怪不得他不让我坐前面,原来位子被预定了啊。”   他不说还好,一说莫笑更是尴尬了,和大老板谈恋爱,被直系老板逮住,这遭遇,真不是一般的“巧合”。   “呵呵……”莫笑转过脸,勉强摆了摆手,“谈经理好。”   “什么好不好的,得,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。”习远适时丢了个“你很识相”的眼神过去。谈路打开车门,腿刚伸出去一半又突然收了回来,他媚眼一扬,暧昧的眼神在习远和莫笑身上来回流转,“今晚我家有个聚会,你们也来吧。”   习远看了莫笑一眼,问他:“什么事?”   “你太伤我心了……”谈路突然换了个画风,满目悲伤地捂着心口叹气,“连我今天生日都忘了,真是重色轻友啊!”   谈路口中的“色”一直缩在椅子里不敢出声,习远也是听不下去,连忙答应他:“好,我们去。”   “对不起啊,破坏了你们晚上二人世界的计划。”   趁着习远还没发怒,谈路一说完赶紧蹬蹬蹬地跑了。   习远开着车,见她从刚才开始就没讲话,一直盯着前面的中国结看。他伸手荡了下车坠,问道:“怎么了,晚上不想去?”   收回眼神,莫笑趴在窗户上叹了口气:“今晚去的话,大家就都知道……”   “早晚都得知道,要是你想在我们结婚时给大家一个surprise也可以。”   “结婚!?”莫笑蓦地扭头。刚交往,就谈到结婚了……他是不是想的太远了?  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,习远转头,很是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:“今年我二十七,你也二十五岁了,如果结婚的话,这个年龄不算太早也不晚,在三十岁之前要个小孩刚刚好。我们既然在一起了,时间一长也还是会考虑这个问题,那还不如现在先想好,免得真到那个时候会手忙脚乱。”   这个话题让莫笑有点脸红。结婚,生孩子……接吻还没超过五次,瞬间就聊到这个话题上去了,她多少会觉得有点突兀。   绿灯一亮,车子又启动了。   莫笑目光一直黏在车坠上,不知道要怎么参与讨论结婚生孩子的事。却听习远又说:“你有顾虑我当然知道,这些事情最晚发生的话也不会超过三年。”他突然转过脸,很是正经地盯着她,“因为我,不会和你分手。”   莫笑满心甜蜜,面上却没什么表情,她手指绕着中国结:“我怎么知道你适不适合结婚呢。”   习远微微笑了:“我期待你的发现。”   “今晚我们还是去吧,你都说了,反正他们早晚都会知道,早被议论和晚被议论没什么区别。”   “怎么,不害怕他们的羡慕嫉妒恨了?”习远一边开车,一边打趣问道。   莫笑抬眼瞪他:“对,我有颗顽强的心脏!”   习远闷闷的笑声传来,莫笑看着他的侧脸,心底突然间变得柔软。她也微微笑着,手中还把玩着车前的中国结。   玩着玩着,莫笑忽然出声问他:“你为什么一直挂这一个中国结?”两辆车里都是同一个破旧的车坠,很是让人好奇。   闻言,习远余光瞥了她手中的东西一眼,淡淡“哦”了声:“挂习惯了。”   车子在一家小饭馆前停下,莫笑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,和他一起下了车。      ☆、Part 25      吃过饭后,两人就去了商场挑选要送给谈路的礼物。习远看着像是不经常逛街的,莫笑帮他选了条银色领带,自己送的礼物则是一对银色袖扣。   各自付完账后,习远颇为出神地盯着那两样礼物,莫笑挽着他往回走,不解问他怎么了。他悠悠回答:“其实我们可以只送一件礼物的。”   他的意思很明了,两人是一对,完全可以不必花两份钱送礼。可莫笑不干:“谈路好歹是我们部门经理,作为下属,我觉得我送是应该的,而你呢,摒弃是他上司的身份,你们俩还是朋友,送个小礼物也是应该的。”   习远伸手帮她推开商场的门,让她先出去,跟在后面反驳道:“那你摒弃下属这个身份,你还是他上司的女友。那请问你今晚是以下属的身份出现,还是以上司女友的身份出现?”   莫笑在外面等他出来,对他的强词夺理很是无奈,苦笑道:“你怎么这么无赖!?”   “我本来就是这样。”把东西放到后座上,他打开车门进去,莫笑从另一侧进去后立马被他扳直了身子,四目对视,“正面回答这个问题。”   什么情况?他不至于为个礼物就对她严刑逼供吧?   莫笑弱弱地看着他,声音极细:“下……下属。”   “那好。”出乎她的意料,习远居然没生气,他伸手过来帮她扣了安全带,语气狡黠,“我就以他下属男友的身份过去。”   莫笑暗忖,她男友关谈路什么事?可自从见识过习远较真的劲儿后,莫笑识相地没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,由着他一个劲地得意。   车子已经开了一段路,莫笑才后觉地问他这是去哪。习远耐心告诉她,自己完全是按照她那天的计划来着。不过,中途多出了个参加聚会的事。   莫笑在脑子里默默回想,还没想仔细,车子就又停了下来。   等站在人来人往的超市入口时,她才想到了所谓的计划。而这家超市,正是那晚他们相遇的超市。   习远停完车过来后,莫笑就巴着他问:“那晚你是不是故意在这儿等我的?”   他也不回答,高深莫测地笑笑,昂首走了进去。莫笑咬牙,也随即跟了上前。   两人没好时,他的无赖横劲莫笑就领教过,现在两人好了,莫笑本以为习远的脾性会收敛点,谁知这下更是暴露无遗了。还亏得余茜茜一直夸他是稳重的好男人,她就应该让余茜茜过来看看,这个一直往购物篮里扔东西的人稳重在哪里?   果真是人前稳重,人后失重。   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去,离谈路的聚会还有段时间,两人也没什么计划,就去了莫笑的住处。   莫笑租的三楼的一个小套间,不大,一厅一室再加一间洗浴室。里面本来就乱七八糟塞满了各种东西,习远这么个大高个往里一站,就更显得房间拥挤了。   莫笑打开阳台,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收拾了一通,这才倒了两杯水坐了下来。   习远也靠着她坐在沙发上,两人默默无语,气氛也突然变得尴尬,莫笑打开了电视,一阵铃声传了过来。   习远拿起手机起身往阳台走,“喂,妈。”   听到他的称呼,莫笑默默喝了口水,拿遥控器按了静音。   “听你杜伯伯说,晓鸥马上就回来了,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习远捏着眉心听她讲话,语气里满是疲惫:“妈,我上个月不是回去待了大半个月吗,要回去也得等等啊。”   “你那是回来陪我们的吗?你是回来……”对方突然顿住了,良久叹了口气,“人死不能复生,你要往前看,不为别的,你也得为我们做父母的想想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他靠在阳台上,看着屋里那个正在观看电视剧的女人,沉了沉声音,“马上我会把你们的儿媳妇带回去的,别再给我相亲了。”   “那晓鸥……”   习远追加了一句:“这事就这样了,妈,再见。”   进来后,莫笑应声看了他眼:“肚子饿吗?要不我帮你去楼下买碗面,我不太会做。”   习远收了手机,对她的话表示怀疑,他边走向冰箱,边问:“上次买的面不会还留在家里吧?”   冰箱内只有一两包零食,并无面条。   莫笑开了电视音量,解释说:“我把面送给楼下的早点铺了,正好每天早上去吃面可以省钱。”   “那糖呢?”   “给楼下老板的孙女了,现在她每次看到我,都会甜甜地叫我一声糖姐姐。”   习远关了冰箱过来,坐在沙发上把她抱在自己怀里,低头嘬了口莫笑的嘴唇,脸上满是不爽:“糖姐姐,你怎么不给我留一块?”   莫笑嘻嘻笑着缩进他怀里,手里还比划着:“等你缩成那么那么点,我就给你买好多糖!”   “我记得你以前爱吃糖的啊……”习远一边亲着她,像是在呓语,吐出的词含糊不清。   莫笑却像是听到了,一边躲着他的吻 ,一边笑道:“谁说我以前爱吃糖了,你以前又不认识我!”   话落,习远却突然不动了,抱着她的手也僵在原地。察觉异样,莫笑试探性地推推,他这才垂眸看了过来,一双亮黑的眼睛沉静似水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没事。”亲了亲她的额头,习远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,“以后我会买许多许多糖给你。”   莫笑连连吃笑,握住他的手轻轻捏着:“都说了我不爱吃糖,而且我又不是小孩,干嘛要你买那么多糖。”   习远不语,只是沉默着看她。突然间变得这么深沉,莫笑有点儿不习惯,她打了个哈欠,翻身背对他说:“我先睡会,你到时候叫我。”   电视音量被调得很低很低,习远仰在沙发背上,盯着颓败脱皮的天花板出神。腿上的人儿已经进入了梦乡,偶尔动动,习远回神将她抱到床上,自己则蹲在床边上一瞬不瞬地看着。   他亲了亲莫笑的侧脸,声音如鲠在喉:“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,江婻。”   他的江婻,曾经嗜糖如命,习远多少次劝她,她都不肯舍弃。她曾经说过,如果要让她戒掉糖,那除非她彻底忘了习远。   原本只是一句赌气话,没曾想,如今确确实实发生了。   习远拉着床上人的手,缓缓坐在了地上。   只要她能回来,买再多的糖他都愿意。   ——   谈路的生日party是在晚上七点开始。莫笑醒来后,两人收拾了下就赶去了。   在来的路上,莫笑提前给余茜茜打了个电话,告诉她谈路要过生日的事,谁知余茜茜竟说要陪表姐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,莫笑也只能安慰她,帮她多拍几张谈路的照片。   也不知余茜茜如今对谈路的态度如何,反正现在只要在她面前一提到谈路,余茜茜立马走人。这样大的反应,莫笑不疑心有他才怪。   到了的时候,莫笑抢先一步下车,立马撒开了步子往里跑,路上遇到了本部门的人随即跟了过去,反正就是不和习远走在一起,连眼神交流也不给一个。   莫笑和宋晓梦凑在一块,准备一起将礼物拿给谈路。寻找了一番,才见到他人,而谈路身旁,另一个男人一直盯着走过来的莫笑。   宋晓梦有些敏感,偏头问她:“习总干嘛一直看这边?”   “估计眼斜了吧。”拖着宋晓梦,她们两人差几步就要到谈路面前,人群中突然发出嘈杂声,举目去,就见穿着一白一红裙子的两人娉婷走了过来。   白色裙子的她们不认识,而那个穿红衣服的,不正是先前和莫笑说去参加表姐朋友宴会的余茜茜吗?   一旁的宋晓梦也傻了眼,毕竟没见过余茜茜如此打扮过,浑身散发着名门千金的气质。宋晓梦推推莫笑:“你掐掐我,我怕我做梦看到茜茜的灰姑娘梦实现了。”   莫笑也甚是惊讶:“我也梦到了……”   见她们来了,谈路立马迎了上去:“千瑜姐,茜茜,你们来了啊。”   语气很是熟稔。莫笑这下不得不相信谈路和余茜茜原本就是认识的了。   白千瑜和余茜茜将礼物递上后,茜茜看都没看他一眼,扭身就到了莫笑俩人面前。   宋晓梦一副恨不得扒了她皮的神情,伸手就揽过余茜茜:“原来你是真公主啊!你表姐居然是白千瑜!也对,你姓余,当初我怎么就没联想到呢!?”   余茜茜笑笑拉下她的胳膊,伸手抱住了俩人的脖子,开玩笑地说:“估计是我长得太像灰姑娘了,所以才没让你们认出来。”   “怪不得你一进公司就看上谈路这朵花,原来是早就认识的。”莫笑睨了她一眼,故意哼笑两声。   余茜茜却趴在她耳旁努嘴:“幸亏我没看上某人,不然我们还要来次决斗吗?”   真是说到谁,谁就来戏,莫笑还没来得及回她的话,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余茜茜的表姐,白千瑜的声音:“习远,真是好久不见了。”莫笑她们看了过去,就见白千瑜目光在周围转了圈,最终落在习远身后,笑着续道,“和林若一起来的啊。”   韩林若从习远背后出现,将礼物交给了谈路就上前与白千瑜拥抱。   余茜茜看到韩林若好像有点不高兴,咧着嘴讥笑:“笑笑你别介意啊,我表姐和她是同学,见面总要这样的。”   莫笑没说什么,视线偏开,立马对上另一道目光。她朝习远笑了笑,做了个嘘声的动作,示意他先不要公布两人的关系。   趁着别人没注意,莫笑和宋晓梦忙把礼物送了上去。   在美国长大,谈路就算回国了也一直保持那边的习惯。每当有人前来送礼,他就当面拆开,谈路手上已经戴了只崭新的手表,得意地把手腕扬给对面的余茜茜看。她却是一扭脸,转了开去。   “谁送的银色的领带?”他突然惊讶叫唤。   和白千瑜站在一起的韩林若微笑着回答:“应该是我的。”   谈路却拿出另外一个盒子,“还有一条。”   “我送的。”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习远此时倒是出声了。在谈路另一手边的小盒子,里面装的就是莫笑买的银色袖扣。   白千瑜好笑地看看习远,又瞧瞧韩林若,开玩笑道:“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嘛。”   韩林若只是低头挽发笑笑,一副害羞的模样。   来这个宴会的人,有一小部分公司内的职员,再者,就是与谈路交好的亲朋好友。大部分人就算认识习远,也是不认识韩林若的,可听到白千瑜的玩笑话,都下意识地朝她身旁的那个女人看去。   谁都知,盛华的习总,不仅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,他还是商界神话习承峰的儿子。习远一向不爱与外界打交道,连生意都是找熟人谈,甭说他的绯闻,就算是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。现下有望听到习远的绯闻,大家都勾起了万分好奇心。   这群人中,唯独谈路和余茜茜担忧地瞅了眼莫笑。她却是一脸淡定地望向习远,脸上没有生气的痕迹。   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心,习远看着莫笑慢慢笑了:“领带是我女友选的。”   他的意思莫笑明白,可是其他人就不明白了,以为他口中的女友就是韩林若,连白千瑜都瞄了韩林若好几眼。   为了缓解僵住的气氛,谈路又随便打开了一个盒子,高声呀了下:“这对袖扣不错,你们都商量好了买银色的了吗?”   众人被他一打马虎,都哈哈笑了出来。心系习远女友一事的人却惊讶发现他正往一处地方走去,抬眼看了看,那个方位站着两三个姑娘。   大家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,韩林若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,习远站在一人面前,无视其他人一样帮对面人拢了拢发,轻笑道:“莫笑,你不出来为我解释下吗?”      ☆、Part 26      一时间,众说纷纭。有人在揣测莫笑是哪家千金,也有人暗地上下打量着莫笑,似是要看出她哪点吸引了那位习少爷。   习远的这一番话,无疑是碎了一地芳心。   莫笑身旁的两人,一人满是得意地冲韩林若那个方向挑眉,而宋晓梦则完全没反应过来,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状况,很是震惊。   一想到平日里还在莫笑面前犯习远的花痴,宋晓梦就觉得超级尴尬,还好余茜茜及时拉走了她。   她们一走,莫笑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,今天是谈路的生日,总不能让众人一直盯着他们啊。   她配合地挽上习远的胳膊,两人走到了谈路面前,莫笑目测了下面前的两条领带,指着边上的一条告诉谈路:“这条是我选的。”   谈路想也不想就朝她竖了大拇指:“眼光不错!”说着,余光扫过习远。   莫笑如此行为,算是大方承认了自己是习远口中的女友,并无扭捏之态。大家的眼光在她身上转了小会也就移了开去。   唯独有两道目光依旧缠在他们身上。   余茜茜把宋晓梦拉到了表姐身旁,看到韩林若略略不甘的脸色,她轻推了下白千瑜,白千瑜这才收回视线,拢拢头发问她怎么了。   瞧着闲人在旁,余茜茜将表姐拖到一边,小声道:“姐,我说你刚才干嘛对她那么好,她以前那样对你,你还……”   白千瑜打断了她:“你哪里见我对她好了?”   “可你刚才明明有意撮合她和习远,这不正好合了她的心意……”余茜茜眸光突然一亮,“哦,我明白了,你是把捅人的刀子传给了习远啊。”   韩林若和她表姐是大学同学一事,余茜茜也是近日才得知。她们也不算是亲密好友,只是一般见面微笑点头的普通朋友,可一次意外却让这两个普通朋友反目成仇。   白千瑜的未婚夫丁烨,在一次工作聚餐上,与醉酒后的韩林若发生了关系,事后韩林若找上门来,不为别的,出乎意料地和白千瑜提出自己会主动撇清与丁烨的关系,也让她看好丁烨,别再来找自己。   白千瑜一向娇宠,自然听不得这甩耳光的话,更加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一脸傲气。当下就与韩林若争吵,丁烨回来,一看到她将韩林若推倒在地,立马不由分说给了白千瑜一巴掌,抱上韩林若毫不犹豫拔腿就走。   四五年过去了,丁烨给的耳光,以及韩林若离开时留下的那个嘲讽眼神,她怎么也忘不掉,它们已经结成了一道疤痕,任时光如何流逝,也无法消除干净。   和自己一块长大的男友,就因为这样一个女人离开了她,白千瑜如何不恨,如何能忍受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?   不久后,丁烨回心转意,而白千瑜就在这段时间内,利用他的歉意,一点一点把丁烨手中属于白家的股份夺了回来。她自然不会原谅丁烨,只要有过向外的心,管他是自己多少年的竹马,她白千瑜照样可以舍弃。   如今,白千瑜面上和韩林若和好,关系甚至胜过大学时期。她不想对这个女人动手,无非是有了怜悯之心,这样的女人,在盛华能做到经理之职,当真是能力所致吗?其中的原因一般人不知晓,她白千瑜怎么会不知道。丁烨道歉时,早就把韩林若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告诉了她。   靠关系拉拢合作商,估计就是盛华的总经理习远也不知情吧。   这么些年,韩林若不再是从前那个小职员,也没出过什么事,白千瑜却从余茜茜嘴里听到了她和习远的绯闻。习远是什么人白千瑜也略有了解,这么多家公司老板,也就数他最为与世隔绝。据说,盛华只是习氏名下的一家小公司,习家并无往大处发展其的想法,所以,能与习远谈生意的人,除了熟人外,就是小公司了。   这样一个隔绝的人,不了解女人并不奇怪,所以她才会怀疑习远和韩林若的绯闻属实。今日再见习远,却发现他心不在焉,目光时常偏去另一边,看到目光终点的莫笑时,白千瑜才有所了然,才会胸有成竹地调侃韩林若和习远两人。   这件事情中,她觉得最对不起的,应该就是莫笑了。   白千瑜看着习远微笑注视之人,默默开口道:“我是把刀子递给了你的那位好朋友。”   “……莫笑?”余茜茜一脸茫然,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。   中途,习远接到一通电话,莫笑隐约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卷宗一类的东西,周围人声嘈杂,习远示意了个眼神就往外走,她根本就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到底说了什么。不过看习远脸色突变,应该是挺重大的事。   余茜茜见缝插针,趁势拉走了莫笑,对谈路的叫喊熟视无睹。   他们俩人如今的互动,无一不是表明了两人有戏。莫笑坐在椅子上,手撑下巴看着余茜茜:“你们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“什么怎么回事啊?”她毫不在意一样,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,不一会吐出葡萄皮,“管好你的瓷牙就行。”   “别打岔!快快从实招来!”   明晃晃的银叉拦在眼前,余茜茜脸下意识往后一躲,手夺下了叉子,投降道:“好好好,我说还不行吗?!”   她坐近了些,下巴搁在桌上,哀怨的目光透过人群射向今晚那个笑得最欢的人。   “我和谈路老早就认识了,我也是因为他才到盛华工作的,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坐在那儿跟个傻子一样?上次,他爸妈和我爸妈就小小提了下我们俩会不会在一起这个话题,谈路就像个炸了毛的猫,一刻也坐不住,就从餐桌上跑了!”   余茜茜愤愤抬头,转脸盯着莫笑追问:“他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!” 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莫笑也不好评价什么,不过她这个外人还是能够看出,谈路对余茜茜的感情并不一般。她拍拍余茜茜的肩,安抚下对方的怒气:“你得给他一段时间,或许是因为你们太熟了,所以他一时没转过弯来。”   “哼,别等他转过弯来时,我已经和别人熟了。”余茜茜嘴硬道。   莫笑讪笑,耸了耸肩,拿她没有办法。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东西,莫笑也没等到习远回来。见她总是心不在焉,余茜茜暧昧地戳戳她脸:“你啊你,就砸在习总手里了,你可别忘了,还有个金刚情敌呢!”   一提到韩林若,余茜茜今天也不知为何总是不屑的语气。   莫笑不以为意,抬眼看了下正在和他人聊天的韩林若,像是要帮她辩解:“她除了傲气点,其余都挺好的,老实说,对她这种女强人,我是既敬畏又心疼。”   “你拉倒吧!”拍拍她脑袋让她清醒过来,余茜茜哼笑一声,“等你了解到这位金刚的厉害后,你的瓷牙早就不保了!以后和她有多远离多远!”   莫笑虽不知余茜茜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,但也明白她关心自己。韩林若和习远的绯闻也不是一两天了,如果习远真对韩林若有感,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将绯闻变为事实,所以她对习远很有信心。   爱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,无输赢结仇一说,再说,韩林若对莫笑就算没表示过好感,但也没有过恶意,所以莫笑并不想背后议论韩林若的不是。   莫笑手指了指不远处相谈的几人,转移了话题问她:“那个正和你家谈小花聊得正欢的女人是谁?”   余茜茜紧张地看了过去,谈路面前的女人,一身宝蓝色连衣裙 ,棕色波浪长发披在胸前脑后,手边挽着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装的男人,她仿佛一个漂亮的洋娃娃,甜甜一笑,眼眸弯成了月牙形。   毫无疑问,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,或许在男人眼中,称之为可爱更准确些。女人有着一双会笑的眼睛,嘴唇一扬,两轮散发光彩的月牙立马呈现出来。   余茜茜看了她几眼,吊起的心却突然放下了,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向莫笑介绍那个女人:“哦,她啊,是赵氏的千金,南城的星光酒店就是他们家的。她叫赵嘉嘉,也是赵家和武家捧在手里的公主,武家少爷离世后,他们也很少参加圈内人的聚会了,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了南城。”   他们?莫笑遥遥看了眼赵嘉嘉身旁挽着的男人,视线模糊,看不清对方的容貌,但她却觉得熟悉。   “你看她旁边那位,是她二哥,陈泽翰。”   原来是他……莫笑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熟悉了,陈泽翰身上的那种安静气质,在整个大厅内,独一无二。   或许是因为认识,莫笑对这两人的关系很是好奇:“他们不是一个姓氏,陈泽翰怎么成了她二哥了?”莫非是重组家庭?   谈到这个,余茜茜叹了口气,声音低了下来。她托腮看着那边的赵嘉嘉,眼神里流露出同情: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,也不是亲戚,要真要说个关系的话,那他们也只能说是结拜的兄妹。”   “结拜?”这是现代,莫笑对听到这个词很是吃惊,更觉得好笑。   余茜茜却镇定地点头:“对啊,他们本来是三个人,武家少爷武倾赫,赵氏千金赵嘉嘉,还有个被武家收养的陈泽翰。他们三人,在我们这个圈内称得上是领头人物了,涉猎的领域也很广,在他们大哥武倾赫的带领下,不靠家族关系年纪轻轻就打拼出了自己的产业。”说着,她又叹了口气,“不过,自从武倾赫去世后,他们就不在商界里出头了,而是各自找了喜爱的工作,这些年也不时常在这个圈内出现。”   “是吗?”莫笑若有所思低喃了声。头疼病却莫名发作起来了,许是因为听了那么多消息,一时无法消化掉。她按按脑袋不去回想余茜茜的话,思绪慢慢变得清晰,也不再追问有关赵嘉嘉和陈泽翰的事情了。   和余茜茜又坐了一会,就见接完电话的习远进了大厅,他正往这边过来,却被路上的一人叫住。   莫笑循望过去,叫住他的人是赵嘉嘉。      ☆、Part 27   接收到习远示意的眼神,莫笑点头表示了解。等回过神来,身边的余茜茜不知何时就走开了去,她四下看了看,发现对面原本站着的习远几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。   此时厅内人影重重,空气有些流转不畅,莫笑也不再停留,起身在厅内随意走动,目光四处闲瞟,想趁无人注意逃出大厅透口气。   谈家后院有块游泳池,这个时候,大家都跟随主人聚集在大厅内,游泳池四周空无一人。   她走近泳池,溶溶月光流淌进池内,水面上泛着鱼鳞光彩。莫笑在泳池旁的躺椅上坐下,举头若有所思望着头顶那轮皓月。   都说,一切景语皆情语,看着如斯美景,莫笑当下的心情,确实有些波澜泛泛。   与习远交往才没几天,莫笑却突然觉得,他们俩就如同这夜幕下的星月,早已相伴了几个世纪。   别人眼中的习远,是孤傲,是冷静,是不苟言笑的老板,而在她面前,他也只是个偶尔骄傲,偶尔耍无赖的人,他的脾性与一般男人无异。对于他的那份熟悉感,莫笑直觉,或许正是因为他从不在自己面前约束本身。   莫名轻叹了口气,莫笑垂下了脑袋,目光悠远地投放在水面上。   她不奢求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,但只愿此生遇见的这个男人,能够永远保持那份骄傲,永远是她爱情里的无赖。   沉闷而窸窣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,水面上赫然显示出另一张面孔,莫笑看着那个安静自若的倒影,心里面的杂念慢慢消除无迹。她转过头,看着来人笑了,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之音。   “陈学长,你怎么在这儿?”来人正是陈泽翰。   陈泽翰将目光从水面转换到她脸上,慢悠悠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,叠起腿微微笑着:“不习惯里面的味道。”转瞬了间,又反问她,“那你呢,你怎么在这儿?”   他的不习惯,应该是不习惯里面浓烈的香水味吧,也是,他习惯的该是化学实验室里各种化学试剂的味道。   打量了下他的穿着,莫笑突然起了玩心,双手后撑椅面,微微仰头看着他,眼神里流露出戏谑笑意:“我是因为穿的很另类才出来的啊,不过现在好了,你来了,我也算有个伴。”   他穿的是一套休闲装,脚上的鞋也是同色休闲鞋,实在是与这party的风格不同,再观莫笑,也是一身随性长裙,两人的着装简单得就像是仓促间才决定参加party的。   像是要验证她的话,陈泽翰也打量了眼她的衣服,笑了笑没说什么,算是默认了她对自己‘另类’的判定。   本就是句玩笑话,莫笑并没在他的反应上纠结多久,转头继续望向浩瀚天空。他给人的存在感很低,可能是性格安静的原因,莫笑看了会天空,险些恍惚认为陈泽翰早已经走了开去,谁知一回头,他也正安静看着天空,柔和的侧脸轮廓半隐在黑暗中,有种道不明的俊毅。   莫笑和他认识不久,也没熟识到两人能谈天论地,但她始终对这个男人有好感,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好感。   鼻尖隐约传来他身上的淡淡味道,像是某种药水的味道,不太刺鼻。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天空某处,莫笑也抬眼看了过去,除了几颗亮闪的星星,她并未瞧出什么名堂。   终于耐不住性子,莫笑伸手推推他胳膊,一手撑下巴,另一手指指头顶的天空:“你在看什么?”   后院的灯光不太明亮,加上泳池水面上反射出的光映在他脸上,流波不定,让莫笑觉得此刻的陈泽翰突然高深莫测起来。   他只看了她一眼,就又转过去仰望星空。从莫笑的角度,可以看到他嘴角缓缓抿成一道上扬弧线,两片薄唇微微翕合而动。   “我听过一个古老的传说,据闻龙有七子,它的七子在幻变成人时被龙丹吞噬。每次夜晚降临,每一颗闪过的星辰都代表一片龙鳞,如果攒合了所有龙鳞,那么龙的七子就会复活,所以龙每晚都会在闪闪发光的星星身边绕过,为了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复活。”   莫笑本是严肃地盯着他的脸,听完他这段话后忽地扑哧笑了出来:“你是从哪儿听过的传说?”   对方似乎忽略掉了她的嘲笑,仍是一本正经目光灼灼地盯着头顶那方天空。   “后来,就有人说,如果你将发光之星连串成已逝之人的名字,那个人就会死而复生。”  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,说出这样的话却是格外隐晦艰涩,仿佛语气里还带着哽塞。莫笑很想笑,可是一对上陈泽翰正经的眼神,就勉强憋住笑容,拂了拂头发,故意好奇地问他:“那你试过了吗?”   这种神话传说,莫笑自然是不相信的,可若是陈泽翰相信,那她得仔细询问下对方的信仰是什么了。   两道目光相汇,莫笑感觉自己有如是进了一弯温水之中,舒舒坦坦,一路顺弯溜到了底部。直至陈泽翰移开视线,她才猛地回神,却听到他轻飘飘的声音。   “当然没试过,只是个传说。”   陈泽翰轻声笑了下,又缓缓续道:“死而复生没什么可能,若真有这种情况,那原因也只有一个——”他突然眼睛盯住莫笑,一寸不放,“那就是没死。”   莫笑却摇摇头,收起了脸上的笑意,也极为认真地与他讨论这个问题。   “也许是回光返照呢。”   “或许吧。”夏季的晚风吹来,拂了一池波澜,阵阵热意扑面而至,他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,眼神也随着这突然到来的夏风变得有些炙热。   陈泽翰低头眨了眨眼,望着池内荡漾着的倒影,手指轻轻敲着膝盖。   “或许吧。”他的声音简直低到尘埃里。   通过这两次和陈泽翰的相处,莫笑发现她每次都会有种他并不存在的感觉,他过于安静,安静到她想大声说话时,出口的声音却不自觉连降了好几个度。   “对了,明天是社团比赛的日子,你也去吗?”上次社长通知她时,只是顺带了句以往的社员也会参加,所以莫笑并不清楚有哪些人会前去参加这次比赛。   听说,对方社团的象棋手曾经拿过几个国际奖项,实力不容小觑,所以莫笑才会猜想这个曾经以象棋叱咤N大的陈泽翰,他会不会去参战。   莫笑眼带希望盯住他,他的头微低,目光不知道放在何处,“不太想去,当初进象棋社,并不是为了参加比赛。”   莫笑眼中立马露出失望之色,遗憾道:“啊,好可惜啊,社团内好像没有你这样的顶尖高手了。”   “你很失望?”他抬了眼看过来。   “对啊。”莫笑毫不犹豫地点头,有条不紊地列出原因,“你看,如果你去了,那我们就能看到高手之间的对弈,堪比观看国际赛场了,这不是很精彩吗?再者,对于你们本身而言,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,你可以交识到更多朋友,还能切磋棋艺,也很划算。”说到这,她突然抿了嘴,小心翼翼看了下陈泽翰的表情,而后才慢吞吞地说出第三个原因,“嗯……这也关乎到社团的荣誉,如果你没去,我们失败了,大家都不会开心的吧。”   陈泽翰的回答快得像是没做过什么思考,语气坚硬:“我不需要多余的朋友。”   话一出,莫笑顿时愣住。   不知为何,她突然想到了余茜茜在大厅内的那番话,有关他和赵嘉嘉的事情。莫笑不能想象到原来的陈泽翰是怎样一个模样,那个能撼动商界的年轻人到底有着怎样的魄力,到底,有多大的能耐?   她只知道,现在的陈泽翰连一个小小的比赛也懒得参加,甚至不愿多交一个朋友,他是一直如此,还是出于某些原由?   “当然,你除外。”察觉到她愣住的表情,陈泽翰又快速补加了句。   你除外,你并非多余。   他的意思很明确,莫笑也不再追问,只遗憾地叹了几口气就不再提比赛这个话题。   仔细想想,她和陈泽翰之间,除了象棋社,其余并没有其他的共同话题,一下子停住,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免冷了下来。   莫笑搓搓胳膊,微侧着身子正想提出进去的要求,余光一瞥,就见不远处的玻璃门边,倚着一个人。   她望了过去,那人像是在等人,可又像是偶然经过。看到莫笑瞄过来,门边的人原地动了动站麻的双脚,显然是在那儿伫立许久。   陈泽翰顺着莫笑诧异的视线看过去,只见一抹蓝色倩影。   见他挑过头来,门口的人放下抱胸的胳膊,袅袅走近他们。赵嘉嘉站在陈泽翰身旁,一只手随意搭在他肩上,偏头朝对面的莫笑微笑:“你好,我是赵嘉嘉。”   莫笑忙起身,抬手将头发挽至耳后,似是在对刚才长时间才发现她一事表示歉意,充满歉意地笑着:“嗯……你好,我叫莫笑。”   ☆、Part 28  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,莫笑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打开一看,是习远的来电。   匆忙和陈泽翰两人告别,莫笑边往里走边接电话:“嗯,我马上就到了。”   泳池旁的两人目送她离开,陈泽翰先回过神,起身拍了拍仍旧盯着莫笑发呆的人,浅声问:“怎么了?”   赵嘉嘉这才收回视线,转向他,略微皱了皱眉:“怎么感觉她好像一个人?”   “别瞎想了,走吧。”   手拍拍她的肩,他先一步走了,留下她在原地喃喃自语:“真的感觉挺像的,就是说不上来……”   看他已经走远,赵嘉嘉马上追了上来,将原本来的目的告诉他:“二哥,他也来了。”   话音一落,陈泽翰脚步顿停,不需查问就知道她口中的‘他’是何人,立马转头:“在哪?”   “就在大厅内啊,我和习远聊天时看见他的,然后我就来找你了。”   赵嘉嘉抬眼眺望了下厅内,似乎在寻找那人的身影:“他现在应该还在里面吧。”   再回眼,却见陈泽翰眸色突变,大步流星往里面走,脚步很是焦急。赵嘉嘉不解,没多说什么,也即刻跟了上去。   ——   挂了电话,莫笑整理手提包时肩膀突然被人轻撞了下,脚下一个踉跄,对面那人马上回身扶住了她,抱歉道:“不好意思,你没事吧?”   收好包,莫笑礼貌地笑笑,抬头冲他摆摆手:“没关系,是我自己没注意看路。”   莫笑抬头,面前站着一个男人,西装革履,面目柔和,大概二十到三十来岁,行为举止间透露出绅士风度。他松开手看了莫笑一会,才微笑着点头,与她擦肩而过。   这么个小插曲在莫笑见到习远后,已被她抛之脑后。   习远似乎不太习惯当下这个场合,一走过来就问她要不要回去。莫笑看了眼里面形形色.色的人,点点头同意了。   回去的路上,莫笑说起了明天要去学校观看象棋比赛的事情,也说了陈泽翰不愿参赛的事。身旁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,专心致志开着车,最后还是莫笑侧了侧身子,歪着头开口问他:“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?”   习远意外看她一眼,凝神了会摇头。   莫笑失望地瘪瘪嘴,坐直身子,直到要下车习远也没出声。   “你想要听什么?”看她犹豫的样子,习远熄了火转过脸来,车内一片寂静,只听到车外偶尔传来的人声。   她没说话,眨眨眼很是不解的样子,习远知道她在纠结什么,笑了笑说:“今晚赵嘉嘉找我是谈论生意的事情,我和她也只在北京见过几次,不熟。”   一语戳中了自己的心思,莫笑面上有些臊热,两手下意识扯了扯包,嘿嘿笑了。   “还有其他要问的吗?”倾身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,习远低声询问。   莫笑缩缩脖子,一把打开车门,又回头透过窗户看过来,欲言又塞的样子,她想找个话题缓解自己的这种尴尬。忽然指了指车前某个位置,问:“挂在这儿的中国结呢?”   她无意询问中国结到底哪儿去了,习远也没怎么解释,只淡淡告诉她掉了。莫笑嗯嗯算是了解,眼神在他和车窗之间流转,最终还是停在他脸上。   她纠结一会,抬手挥挥:“那再见了,明天我去学校你不用来了。”   “比赛完了你给我打电话,我去接你吃饭。”   “嗯,好。”   ——   莫笑到达社团指定的地方时,社员们正在兴致高昂地讨论着什么,凑近一听,这才听清他们的话题。   “老杨,你说这S到底是何方神圣,居然管这档子闲事,还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?”   坐在边上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笑了两声,反对他的话:“什么叫赔上自己的性命?S能不能落网还尚未知晓。”   他们谈论的,是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两起凶杀案。莫笑最近也在网上看了些消息,这两起案子被爆上网络后,一些网友人肉了两个死者。   第一个死者是梧桐小区一家超市的收银员,曾经与顾客发生纠纷,以致顾客心脏病突发救治无效而死亡。事后,法院根据当时的情况判他无罪释放,只给了一笔赔偿费算是了事。第二个死者,则是个外科医生,曾有病人在他的手术台上骤然离去,病者家属前来讨说法,却反被医生的律师告知诽谤,随着时间流逝,这件事也渐渐没了消息。   据知情网友爆料,收银员与那位顾客乃是熟识,知道对方患有心脏病,但仍不停用言语刺激对方,而那位外科医生,手术过程中由于他的失误,才导致病者突然死亡。   所以,网上如今对S又有另外一个称号——正义S。   莫笑找了张椅子坐下,就听到有人感慨地叹了口气:“其实我倒希望S永远不会落网,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惩罚恶人,现在的社会,能有这样一个正义使者很是难得,而且他又危害不到我们这些良民。”   这是典型的侥幸心理,很多网友都抱有这样的想法,所以如今S的呼声越来越高。   莫笑循声看了过去,对方是个不认识的男人,或许是学长,也或许是后入的学弟。她想想也凑了脑袋过去:“如果大家真推崇这样的想法,那凶手岂不是抢了公安部门和法院的工作了?”   大家原本正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,她突然闯进来,众人都是一愣,社团内也有些老人认识她,对她的话不予支持,也不予反对。惟独方才支持S的那位出言打断了莫笑的话:“也不是推不推崇的问题,主要是现在很多恶人都未落网,社会需要一个把他们从黑暗中揪出来的人。”   莫笑坐近了些,听到他的话后哼笑一声表示不赞同:“如果大家都人手一把枪,整天端着枪走在街上,看见一人犯了错就上去崩了他,那社会的治安和秩序怎么办?整个社会还不乱套了?而且,逮捕和判决罪犯是公安和法院的事情,他如今杀人了,那就是凶手,就是罪犯,所以他可以被称为是正义使者,但是不能被推崇。”   人群中沉默了下来,她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摸着鼻子,这时有人高声喊了他们一声,回过头去,是象棋社的前任社长。   S这个话题也及时刹住了,比赛即将开始,莫笑四处看了下社团里来的人,陈泽翰果然没到。他没到场,莫笑还是有些失望的,没看几场比赛,社长见她一直坐立不安,就让她提前走了。   比赛场地的气氛有些沉闷,莫笑离开了场地,在学校里绕圈散步,并未离开。   正值八月,学校内的学生寥寥无几,梧桐大道上的树木密布林立,更显得街道荒凉空旷。   莫笑沿着大道走了两圈,就又回到比赛场地。还没入场,里面热闹的声响就传了出来。她好奇地往里走,却见大家正纷纷往外走,互相讨论着方才的棋局,显然比赛已经结束。   随便拉住一人,莫笑询问了下最后一场比赛得胜者是哪一方的。那人激动地答是N大的陈泽翰。   莫笑顿时愣住,他不是说不来的吗?   逆着人流往内走,就见到了本校社团里的人。来人一见是她,立马遗憾地拍拍她肩:“真可惜,你没看到刚刚那盘厮杀,陈学长简直打得对方那叫一个措手不及!”   她垫脚往里面瞄了瞄:“那他人呢?”   “一比赛完就走了,连奖品都是社长去领的。”   那人说着,又回身指指身后:“呐,社长来了。”   莫笑循着手指看过去,果真只有社长一人。社长走过来,笑嘻嘻地和众人商量要去哪儿庆祝,要离开时又突然想起什么,故意落大家一步走在莫笑身边,大咧咧地搭着她的肩:“莫笑啊,你说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吧,我一直都没见你身边有个护花使者,怎么的,是想学我孤老一生了?”   莫笑笑着拍开他的手,为自己辩解:“谁说我要学你了,就算我有男朋友了,我也不要他做我的护花使者。”   “听你这语气,这是名花有主了?”   “你猜。”忽视他暧昧的笑容,莫笑挑了挑眉故弄玄虚道。   社长闻言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,摇着头惋惜:“唉,那我这个月老做的可真是不逢时,刚陈泽翰跟我要了你的号码,我还在他面前撮合你俩来着……”   “停停停!”莫笑张大了眼,一脸不可相信,“你撮合我和陈泽翰?”   社长没觉得有问题,呆滞地点点头。莫笑无语地一拍脑袋,好嘛,下次见到他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。   “放心吧,他如果约你了,有这方面打算,你就实话告诉他,陈泽翰又不会吃了你。”社长笑眯眯地说出补救方案。   陈泽翰对自己有意思,莫笑倒不会这样认为。昨晚在谈路的生日宴会上,明眼人都能瞧出,赵嘉嘉对他并不仅限于兄妹之间的感情,与赵嘉嘉直面对视时,对方的眼神,和当初韩林若在厕所看她的眼神无异。   再者,赵嘉嘉在她面前亲昵地搭在陈泽翰肩上,无非是想告诉她,这个男人,属于她赵嘉嘉。   莫笑对陈泽翰并非有其他感情,聊过两次天,觉得这个男人过于安静,除此以外,她没有其他感觉。   ☆、Part 29   自从谈路的生日宴会以后,习远和莫笑的恋情就在公司内大而广地传播开来。也是,这么些年,除了与韩林若有过单方面的绯闻,习远身上就没出现过其他类似会发展恋情的消息。   在下属面前,习远一直以低调自持,也正由于他的低调和沉默,大家才理由去相信谣言。绯闻中的双方都约好一样保持沉默,以致令人误以为两人是默认了。   但莫笑的出现却颠覆了大家一直以来的认知。他们认定韩林若就是习家将来的媳妇,可在谈路的生日会上,一向不谈个人私事的习远却破天荒地公开了女友的身份,这坦诚的态度让人不大习惯,更令众人惊讶的事,这个莫笑还是个刚入公司两三月的新人。   大众情人被一个小新人给刷下去了,不仅韩林若自己觉得难以相信,公司内众多职员也难以接受,都私心觉得莫笑这个人很不简单,要不是有后台,那就必然有一定的手段,纷纷不看好他们。   更有甚者,出现了各种猜忌。有人说,莫笑是习远已经交往多年的女友,而习远是碍于性格原因或者莫笑本人不在南城,他才没公开。也有人猜测,习远这次只是一时兴起,恰巧迷上了莫笑这一款美女,隔不久他们就会分开……   各种版本在公司内部流传,经众人之口,传来传去也就变了味。   莫笑听到的版本更为狗血。说她已经怀了习远的孩子,用孩子威胁对方结婚,甚至已经去过习远北京的老家争得了习家二老的同意,所以习远才不得已将两人的关系公诸于众。  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,莫笑不得不佩服人类的想象力,看来比起余茜茜是余家千金,大家还是更多关心习远的私事。不过也对,那天去谈路家的人中,没几个知道余茜茜如今是盛华的一名小职员,被忽略也情有可原。   莫笑一回神,就看到余茜茜凑下脑袋在听自己的肚子,还细声细语地对着它说话:“小乖乖,快踢一下妈咪的肚子,让姨姨听听你健不健康。”   很明显,余茜茜也听到了相同的版本,莫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,一手推开她的脑袋,好声没好气地说:“你怎么也来调侃我!?”   “没有啊。”余茜茜收回耳朵,直身坐在她的办公桌上,双手交叉,悠悠闲地望向她,“我听说有人前段时间看到他陪你去了医院,所以这条消息很值得人……相信。”   前段时间?去医院?   莫笑皱了皱眉,回想了下前段时间的事,隐约中似乎是有次去医院的事,还是习远陪着自己一块去的……对,好像就是那次遇到坠楼命案的时候。   “那次是我手受伤,要不要我明天把医生开的单子拿给你看看?”   余茜茜自然知道谣言并不可信,可她还是故意斜睨了莫笑一眼,露出不相信的神情,莫笑又要极力解释,她忙出声打断了莫笑的话:“你可别解释了,就算现在没有孩子,我这个姨还是当定了!”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莫笑的肩。   这无疑是对一段爱情最好的祝福了,可莫笑听来耳根却臊得慌,不满地瞪了余茜茜一眼:“八字还没一撇,你急什么!”   “对,我不急,但是某人急啊。”   余茜茜可是说错了,这个某人,最近很少和莫笑见面,也没提过这茬。   除了他俩刚交往时习远谈过结婚一事,之后这个话题就一直没再出现过,他们和平常的情侣一样,偶尔约会,偶尔一起吃饭,习远似乎比之前忙碌了些,莫笑也没之前那样每天都能见到他了,反而,这些天莫笑和苏璟见面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。   吃完饭,莫笑和苏璟刚分开没多久,她就接到了身在外地谈工作的习远的电话。电话里传来的习远的声音略微沙哑,对方重复了两遍莫笑才听清他在说什么。   莫笑边走边笑着回答:“我收到信息了,只是当时在和苏璟姐吃饭,不好当她的面回你信息。”   电话那头的人正望着手机联系人的照片,一身长裙,脑袋微微斜着,直发散散落在一侧,静美自然。几天未见,一听到她软软的声音,习远因工作而烦闷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愉悦,他将手中燃着红点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,慢慢笑了。   “我就离开南城几天,怎么就成了见不得光的小三了?”他很是愉悦的口吻,莫笑不自禁地就笑了。   他的声音虽经过重重信号磁场,莫笑也仍旧可以听出其中的沙哑——他似乎感冒了。   莫笑停脚,皱了眉:“感冒了?”   习远闻之一愣,看了眼一旁烟灰缸里已经熄灭的烟头,哑着嗓子默默点头:“嗯,这儿昼夜温差比较大。”说着又抽出一根烟在手指间把玩着。   “记得自己备些感冒药,多喝水,还有,别抽烟!”   含糊答应着,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找打火机上,可听到最后那三个字时,习远点烟的动作一停,怔愣了瞬又把烟放了回去,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放在手边的打火机上。他靠回转椅里,笑声低散:“嗯,不抽了。”   说这句话时,他可以想象到对方是怎样一副表情,有点憨,可是又极奇严肃地在和自己下命令,这种感觉,很久违,也很令人怀念。   “莫笑。”   “嗯?”公交车上,莫笑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,面朝窗户,耳边是他温散的声音传来。   “最近我不在家,你可以帮我去看一下房子,顺便打扫一下吗?”   莫笑眼珠转了转,他虽是这样说,但真实用意她并非不明白。   老城区一向不太平,加之上个月又有几起凶杀案发生,闹得人心惶惶,所以老城区有一部分人已经搬离了这儿。习远离开的时候曾经和她提过这事,但由于房租问题,莫笑并没有及时答应。  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,倒和平时那个不问他人感受的习远不太相同了,莫笑暗自思考了会也没再拒绝他的好意,没点破他的用意,反倒有些嘴硬地抬杠:“你是不是好几个月都没请小时工了,所以让我去当免费的清洁工?”   习远手握拳凑在嘴边,咳了两声:“你知道就好,卡上次就放在了你包里,还有写着密码的那张纸条,黏在卡背后。”   莫笑马上翻包,可里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出他说的那张卡,她不禁怀疑:“你放在哪个包里了?”   “黑白的那个。”   他说的正是莫笑拿在手里的,莫笑一边询问他放置的位置,一边寻找,终于在放在夹缝中的钱包里找到了那张卡,和她的身份证放在一起。   莫笑突然有些郁闷,不满他的行为:“你看过我的钱包了?”   “我的钱包就放在我房里床头柜的抽屉中。”   “你什么意思?”她捏出自己的身份证,擦了擦上面的证件照片,难以想象他看到自己证件照时的表情。   习远此刻却不知她内心所想,以为莫笑只是在不满自己未经允许就翻了她的包,索性主动交出自己的钱包所在。他并不想因为这个就令莫笑生气,所以回答的语气也格外正经严肃:“随时欢迎你检查我的所有东西。”   莫笑绷紧的表情因他这一句话瞬间松了下来,但还是切了声。他肯定将身份证带在身边,就算找到了他的钱包也没用。   “不说了,我要挂了。”她看了眼窗外的情况,公交车在某个站台停了下来。   “好,你今晚就过去,一会我给家里打电话。”   莫笑犹豫了会,眨眨眼还是说了个“嗯”字,起身在这一站下了车。   在乘车去习远家的路途中,莫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——她没有带换洗衣服!   正当她要再次下车调头回去时,习远发来了信息,完全戳中了她的心思。信息上说,客房里已经有了符合她size的换洗衣服。   莫笑握着手机不知该回对方什么,夸他是贴心小天使?还是……流氓?   犹豫了半天,最后她只回了个表情。   (﹁﹁)~→   顺利进入他的房子后,莫笑摸索着打开了玄关以及客厅的灯,与自己来时想象中的情况不太符合,这儿并不像是需要打扫。   低头一看,玄关处居然有两双拖鞋,一白一黑。黑色的那双放在鞋架的最下面,而白色的,则放在最上面,白色拖鞋上的标签都没剪掉,显然这是他特意准备的。   莫笑边换鞋边开始怀疑,这是不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?   对于独住的习远而言,这座房子显得过于空旷了些。莫笑在房间内四处查看着,有三间卧室,一间书房,顶层还有间阁楼,但是门被上了锁,她无法进去。可能是因为阁楼被锁着,莫笑隐隐觉得这个阁楼里藏着什么秘密,比如被谋害的尸体,又或者,上面放着一大堆人形木偶之类令人闻之一惧的东西……   阁楼前的灯光比下面暗淡许多,加之脑中那个念头,莫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,只觉面前似乎有张巨大的网正向自己扑来。忽然,下面的电话响了,清脆的铃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幽幽飘荡,她一惊,差点吓出一身汗来,她瞥了眼面前的阁楼,一丝亮光从外面溜入门缝,能隐约瞧见里面的桌角。   习远果真打来了电话,三四声铃响后还没人接,他以为莫笑并没去自己家,要挂了重新拨打莫笑的手机时,客厅里的电话却被人接了。   电话里传来低低的喘息声,习远默了会问她:“你跑过来的?”   莫笑为自己倒了杯水,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:“对啊,从你家阁楼上跑下来的。”   “……你去阁楼干什么?”   “好奇,因为整个房子里,就阁楼的门上了锁。”   她清楚听到习远一点都不含糊地笑了:“你就不好奇我的房间?我的钱包?”   坐在沙发上,莫笑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,有种格格不入之感,又觉得有点寂寞,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,怎么都觉得冷冷清清的,还不如她的小租房有人气。她顿时有点语塞,不知为何,心里揪了起来,泛着苦涩的味道。   莫笑配合他起身往主卧走,佯装高兴:“嗯,我确实好奇。”   参观了主卧,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书房后,莫笑才再次坐下和他聊天,想到习远明天还得谈生意就提醒了他早点休息。   临挂电话,莫笑对他低声说了三个字:“谢谢你。”   谢谢你,以这样的方式让人觉得安心。   习远一愣,随后也回了她这三个字。   谢谢你回来。      ☆、Part 30   趁着周末,莫笑抽了空把房子内外象征性地打扫了遍,也算是自己图个住的心安。   擦到通往阁楼的扶手,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,干活的时候莫笑开了手机里的音乐,以削减自己孤身一人的寂寞感。   好奇心催使,她扒开阁楼上那个小房间的门,透过门缝往里一个劲地瞅。   和楼下的装潢比较而言,那是一间非常简单朴素的小屋,地上零落散着几张纸,她垂下视线凑近了点,似乎是几张报纸。   房间的左侧有一张书桌,上面也凌乱摆放着几沓纸,还有几个黄色牛皮袋子,再远一点,由于视力原因,她不能看清楚那儿放的什么,不过桌旁的椅子上那只黑色翻盖手机倒是能瞧得一清二楚。   莫笑的视线从左边慢慢移到正对面,对面是一扇玻璃窗户,半扇被拖地的暗色窗帘遮住了,她能看清房间里的状况全靠另一扇没被窗帘遮住的窗户,窗外大片阳光穿透玻璃折射进来,照在晶亮的白色瓷砖上,映得整间房明晃晃的。   忽然,一个闪亮点在眼前滑过,像是镜子或玻璃反射过来的光线。她猛地闭了眼,缓了会才睁眼朝右侧看去,这一看,心跳突然咯噔一下,背后也沁出了一层冷汗。   右侧的衣架上,挂着两件校服。乍一看,容易被误解成是两个无头模特。   阁楼本来就有些诡异,加上这么一吓,莫笑头皮顿时就麻了,看清那是两套校服后,才松了口气,刚才的光应该是从校服上的钮扣或其他东西上反射过来的。   看大小,那两套衣服应该是中学时期的,他现在还收藏着,可以说他这个人怀旧,可是根据这间阁楼的凌乱程度上,莫笑可以肯定这儿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,为什么呢?他既然怀旧,为什么不把校服收到楼下的衣柜里,也可以免受灰尘啊。   明媚的阳光从外面寸寸照进来,一些明亮的光线落在窗户底下的白色沙发上,将半边沙发隐在了阳光之中,迷蒙而梦幻。一角窗帘搭在沙发背上,莫笑差点恍惚以为,沙发上坐着一人,背对自己。   她又看了两眼挂在右侧的校服,才拿起抹布转身下了楼。   ——   习远外出出差一周,提前给正在上班莫笑来电,说明天就要回来,莫笑思考了下,决定下班后先去习远的房子收拾自己的东西,晚上就回老城区的租房住。梧桐小区的凶杀案是上个月的事,这个月以来老城区一直平安无事,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。   小店老板好几次打烊都没见到她,关心地问她最近是不是回家了。莫笑摇摇头,笑着说去朋友家住了几天。老板以一种‘我懂的’的眼神朝她点头,她也没再解释,上去换了身衣服就又下来了。   住在老城区最大的好处就是走上两三步就到了滨江公园,除却在习远家的这些日子,她的晚跑地点就在这儿。听着江水涛声,听着江轮的低咽,莫笑觉得莫名的安心,也许这就是当初她为什么再次来南城的原因吧。   这个点,公园里和她一样晚跑的大有人在,莫笑毫不犹豫加入了他们。   跑到第二圈时,她就觉得不对劲了。她的速度在男人当中不算快,但在跑步的女人之中能排在前头了,可她身后一直有道喘着气的声音,声音不强烈却足以令人听清。   从她开跑没多久,这个声音似乎就一直跟在她身后,莫笑尝试着加速想要甩开身后的人,可那个声音就像是魔咒,紧紧贴贴跟着她,她加速,对方也加速。   莫笑大学时经常参加运动会,是院系里为数不多的长跑女运动员,所以她的速度一般女人应该跟不上。第三圈后,莫笑身形忽然一闪,移到了路旁,微喘着气看向身后。  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跑开,也疑惑地看了过来,四目凝聚。   莫笑擦了额头的汗,首先反应过来,好奇看他:“你也来跑步?”   陈泽翰向她小跑过来,伴着层层江涛声,传来他带着微弱喘息的声音:“一直不敢确定是不是你,所以就跟在后面。”   他是在解释跟在莫笑身后的原因,莫笑倒不在意这件事,她朝跑步的人中瞄了几眼,像是在找什么人。   “赵小姐呢,没和你一起?”   莫笑这句话似乎让他为难了,陈泽翰长眉蹙了蹙,眼神不解:“嘉嘉为什么要一起来?”   莫笑看了眼他,他的表情很正常,似乎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。莫笑无奈耸肩,没再继续下去,又开始跑步,陈泽翰也随之跟了过来。   一反刚才的情况,陈泽翰与她几乎是并肩而行,莫笑默默转头瞥了他一眼,他安逸的侧脸在薄薄夜色下更显清俊,社长的话忽然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。   莫笑心里打着鼓,陈泽翰他……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吗?   甩了甩想着乱七八糟念头的脑袋,莫笑加快了脚步超前跑了出去,被落在后面的陈泽翰也不甘示弱,加快几步不一会就跑到了她前面,这样无言语的挑衅,激发了莫笑的动力,她立马追上去,两人你前我后不相互让,沿着公园的草坪比赛。   莫笑气喘吁吁地停下,手撑膝盖望向正慢慢走向自己的黑影,她投降一样摆摆手:“不跑了,我输了!”   在原地等了好一会陈泽翰都没走过来,莫笑直身看去,面前那个熟悉的黑影却不见了踪影。   就这样走了?   她撇撇嘴,顿时觉得陈泽翰赢得太不仁义了,一个大男人都不懂得要让让她。   走到江边的围栏旁歇了会,莫笑就准备回去了,一瓶水却在这时出现在她眼前。愣了愣,莫笑看到拿水的人时,才接过那瓶水,拧开喝了几口。   “还以为你跑了呢。”   陈泽翰站在她身旁,也扭开瓶盖喝水,潮湿的江风吹散两人身上的汗味,可他身上那股化学试剂味却如何都消散不掉一样,莫笑隐约还能闻到。   浑身大汗淋漓,怕他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,莫笑往旁边挪了几步,动作虽不经意,陈泽翰却还是察觉到了,手中握着瓶子俯身倚在扶栏上,安静的眸光垂落在面前的江水之中。   他笑意浅浅:“能跑到哪儿去?”   莫笑背靠着扶栏,偏头看了他一眼,知道他在开玩笑,脸上挂上畅快之后的笑容:“也对,再跑也应该跑不到杀人犯的地盘去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他转头,手中轻捏的瓶子发出细碎声响。   “哦,就是上个月的案子啊,到现在还没结案,估计凶手已经离开南城了吧,所以你放心,在南城怎么跑都不会遇到他(她)的。”   莫笑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,毕竟梧桐小区离她住的地方不远。近日一直未曾听到警方有什么动静,凶手留下的那几个信息也像是随手留下的,似乎根本不能发现什么。   想到凶手在尸体上刻下的信息,莫笑忽然就激动地询问陈泽翰:“你觉得‘夜半’、‘钟声’以及‘S’都代表了什么?”   她和习远也聊过这个话题,但还没说全就被对方转移了话题,习远似乎不太乐意她讨论这种事,也没问过当初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那场命案现场。   余茜茜她们对这种事更是避之不及,莫笑心里有许多疑问,陈泽翰是个安静的人,应该会是个好的听众吧,况且她也得寻找一个缓冲话题先聊着。   “时间,地点,人物?”莫笑本没想他会回答,听到他的猜测后很是惊讶,不过她愣了两秒就笑了,不相信地瞅他。   “你可是我们N大的才子,你只想到这些我才不信!”   陈泽翰转过身来,和她一起背靠扶栏,望着公园里逐渐离去的居民,声音低浅:“那你觉得我应该想到什么?”   莫笑拂了下脸颊旁的发丝,眯眼看向前方,想了会说:“其实从凶手刻在两具尸体上的字就可以看出一个信息了,凶手追求完美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‘夜半’、‘钟声’分别刻在两具尸体的同一位置,连字体大小都控制得差不多,新闻里还说,尸体上完全查不出凶手的指纹,你说他这不是追求完美那是什么?”   说着,莫笑看了下陈泽翰,他却没一丝惊讶的神情,她又接着说:“‘夜半’就是晚上十二点,可‘钟声’呢?”   陈泽翰回头与她对视,抿唇没说话,这时,三两声沉闷的钟声遥遥传来,在江水上面来回飘荡,震开了江面上薄薄水雾。   莫笑震惊抬头,循着钟声望去,目光炙热,恍然大悟般喃喃道:“我知道‘钟声’是什么了……”   “我今晚陪你跑步,你就和我聊这些?”陈泽翰却突然直起腿,身子离开了扶栏看她。   “啊?”莫笑回神,思绪渐渐从钟声上回过来,不好意思地笑了,“不好意思啊。”   莫笑没听出他的画外音,陈泽翰慢慢笑了,猝不及防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:“有点饿了,你请我吃饭吧。”   被他拍得一怔,莫笑随即点头应下,她又遥看了眼不远处的寺庙才和陈泽翰一起离开。   这顿饭确实是莫笑付的帐,只不过得对不起陈泽翰的肚子了。她点了一大堆烧烤,看着不像是能填饱肚子的。   陈泽翰望着满桌子油腻腻的食物发神,犹豫了会还是拿了一串蔬菜咬了起来。莫笑边啃鸡翅边注意他的动静,他的吃相极其优雅,明明就是个小烧烤店,陈泽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幽静的餐厅里。   他勉强咽下了一串,正要拿第二串,莫笑丢了鸡翅伸手抢了过来,皱了眉,犹豫着要不要说,等陈泽翰喝了两口水后,她才鼓起勇气开口:“陈泽翰,你不喜欢吃就可以说出来,不要勉强自己咽下去,就像你不喜欢的生活,也不要勉强自己去适应!”   莫笑不信今晚只是场偶遇,加上今晚陈泽翰的表现,她有点相信社长前几天提醒她的话了。所以在事态变得严肃之前,她必须解决这个问题。   陈泽翰放下杯子,俯身过来凑在她面前,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。   “莫笑,你想说什么?”她今晚对自己突然话多了起来,明摆着有什么事要说。   莫笑抿了嘴看他,不再出声,乌黑的眼睛不太坚定地眨着。陈泽翰给她递了张纸示意她擦手,他帮莫笑缓解这种压力,自主开口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想告诉你什么?”   莫笑掏出手机,翻出联系人摆到他面前:“这个!”   联系人上,有他的名字,陈泽翰。陈泽翰往下轻滑了下,在他上面几个,还有个熟悉的名字,习远。陈,首字母是C,而习的首字母是X,这个名字本该排在他之后,可却被手机的主人多加了个称谓,稳稳当当占下了前排。   他发过信息,莫笑才得知那个陌生号码是他的。   他凝视手机的时间有些长,莫笑怕他看到自己给其中某些人取的备注,忙拿回了手机,一本正经地放回口袋对他说:“我们的生活没有交集,所以你不应该问社长要我的联系方式。曾经有人告诉我,如果一个男人问另一个女人要联系方式,要么是工作需求,要么就是男人对那个女人有好感。”   “万一我只是想做普通朋友呢?”   “‘万一’这个词就已经暴露了你的真实想法。”莫笑说着,突然心虚起来,小声道,“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,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挺高兴的,但如果将来你可能会影响到我的另一半,我不得不提前解决这种隐患。你说我自恋也好,自作多情也好,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,我已经有了男朋友,当然,我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。”   她说完都没敢朝对面看去,脸上火辣辣的,感觉比自己向别人表白还要紧张,对方一直沉默着,莫笑深吸了两口气抬头,就见陈泽翰温润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,他目光浅浅,嘴角呷着一抹笑意,倒是叫人看不透了。   陈泽翰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又拿了根肉串,仔细咬下一口嚼了两下咽下,他点点头说:“我也希望是你想多了,但其实是我自作多情了。”   ☆、Part 31   莫笑正在喝水,听到他的话后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,先前还志气满满的话现在都卡在了喉间。   陈泽翰看她一眼,出声打了圆场:“你的意思我明白了。”他起身,一手抵在桌边,脸上毫无异常,“不早了,我们走吧。”   莫笑抬头,又环视了下桌上的东西,问烧烤摊摊主要了个盒子将没吃的打包起来,这才和他一起往外走。   一路无言。莫笑要说的话刚才就已经告诉了他,现在倒安静了下来。身旁擦过几对路人,谈笑风生,他们这一对显得格外奇怪,常引得路人回眸。   莫笑摸了摸鼻子,面上尴尬,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他:“你和赵小姐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?”   “嗯。”他一手插兜走在她身旁,面目柔和,停了瞬接着说,“我刚回家时就认识她了。”   似乎想到了什么事,陈泽翰嘴边露出浅浅笑意,晕黄灯光下,他的眸光如夜幕的星子,闪闪发亮,又让人触摸不到。莫笑看到他这样,心想他应该是回忆到和赵嘉嘉以前的事,这样看来,陈泽翰对赵嘉嘉也不算是没有感情基础的,可是为什么陈泽翰会突然喜欢上她?   莫笑很是费解。   “你们的感情看来很好。”她由衷感叹。   陈泽翰这时却转头,目光温柔地盯着她。莫笑今晚经常提到嘉嘉,他不明白,她什么时候对他和嘉嘉的事情感兴趣了。   “大多的兄妹感情都不会差。”   莫笑停了下来,察觉到身旁空了,陈泽翰也停下,转头眼神示意她怎么了。莫笑看了他一会,并没明说什么,继续往前走。   女人的直觉通常比男人强,从赵嘉嘉看他的眼神,莫笑就能看出赵嘉嘉对陈泽翰并非是一般妹妹对哥哥的感情。   但这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,她没有资格过问。   走了一会,莫笑看着通往自己住处的路,很好奇他也跟了过来,转身问:“你也住在那儿?”手指指身后的一条巷子。   陈泽翰目光看过去,有片刻的停顿,他收回眼神落在莫笑脸上,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,说:“我不住那儿,在这儿分开?”   莫笑毫不犹豫地点头。   “莫笑。”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,莫笑认真地看着他。   “你很懂得男人的心思,我今晚确实是专门在这儿等你,想表白来着的。”他轻飘飘地笑笑,接着又说,“很后悔以前没认识你,如果这样,说不定现在你就不赶我走了。”   “也许你早点认识我也不会喜欢我了,你会发现我好多缺点与你心中的莫笑根本就不符合。”   “也许吧。”   与陈泽翰第一次见面,也是在江边,那次,他直接就叫出了她的名字,仿佛早就认识了她。   莫笑问:“你真的是因为在象棋社里听过我的名字才认识我的吗?”   陈泽翰点头又摇头,说:“不全是。你曾经问过我一道题。”   “有吗?”她怀疑。   “有,一道高数题。”   那是在他大四的时候,在图书馆里写毕业论文时突然冒出一个学妹来问自己问题,他看到对方作业本上名字写着莫笑。   那之后,他离开了南城,也没再遇见莫笑。再遇到她时,是在前几个月的一家酒店里,莫笑从他身旁擦肩而过,就在那时,他似乎听到一阵风声,刮走了什么东西。   他再次想起这个叫莫笑的女孩,哪怕只是匆匆一瞥,陈泽翰的心神微微恍惚了起来。就如多年前,江婻笑着从他身边跑过,留下一个明媚如光的眼神。   到底中了什么毒,陈泽翰分不清,现在他只知道,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初那种感觉,她一个笑容,就能让自己全部心思飘上云端。   陈泽翰抬头朝她身后看去,不远处的暗处,高大人影倚墙而立,黑暗中一点猩红时明时暗。   他还是晚了一步,输给对面那个男人。   “你不记得就算了。”陈泽翰回神看着面前的人,“临分开了,能不能给我一个告别拥抱?”   说着他张开双臂。   莫笑微愣,往后退了退,面目为难地看他。默默垂下手,陈泽翰眼神一挑,似是在看她的后方,干笑两声,“那边有人在等你。”   她转头,不远处的人逐渐在灯光下露出来,莫笑看清他的身形,眸光顿时一亮。   身后传来陈泽翰低低的嗓音,带着苦涩,又似乎带着犹豫:“他等你很久了,你……你走吧。”   莫笑匆匆说了声回见,就一路跑向习远。陈泽翰看着习远伸手托住她的胳膊,眸光沉了沉,转身离开。   就这一小段路,莫笑居然跑得脸颊都红了,眼睛亮亮盯着他,语气满是惊喜:“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,怎么今晚就回来了?”   习远掐灭香烟,扔进一旁的垃圾桶,说:“不回来由着你跟别人跑了?”   莫笑瞪他一眼,回头看了下,发现陈泽翰已经没了踪影,走路的速度还不是一般的快。她和习远往回走,不满地说:“你不跟人跑了就好了,我怎么会没心没肺跑了?”   “你的意思是,我没心没肺?”他挑眉。   “怎么会,我可不是这样说的。”   到了住处楼下,小店老板正坐在门口和一群人聊天,看到他们俩和蔼地笑了,说:“小莫啊,男朋友回来了?”   习远站在她身边,笑着朝老板点了下头。莫笑看他一眼,略微不好意思嗯了声。   一回到房间,关上门,习远立马将她压向门,吻了过来。这几天的思念,全部都纠缠在这个绵长的吻中。   莫笑一手搂住他脖子,踮着脚,另一手往灯的开关处摸去,啪一声,室内顿时亮了。   习远双眼一眯,离开了她的唇,手依旧撑在门上。莫笑低低笑了两声,头埋在他胸前,沉了沉声问:“你什么时候到的?”   “晚上七点。”   她抬头看了下挂在电视上方的钟,“是到南城还是到这儿?”   习远收回手,一路抱着她来到沙发前,身子一压将她牢牢睡在身下。莫笑推了推,没推动。   他头蹭在莫笑脖子里,声音沉闷:“七点到你这儿,听他们说你出去了,我就去公园等你了。”   所以,她和陈泽翰比赛跑步,一起吃烧烤的时候他都站在远处观看着?莫笑心虚起来,侧过脸瞅了瞅他,他还闷在自己肩上,像个累坏的孩子。   莫笑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小声问:“饿不饿,我去下碗面给你吃。”   习远头动了两下,寻了个好位置搁着,声音含糊:“不要,让我睡会。”   没过多久,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。   莫笑轻声唤了唤他的名字,他虽然没提看到陈泽翰的事情,但她想解释清楚,不想习远心里藏着疙瘩。   莫笑身子被实实压着,动弹不得,脚有些麻了。她看了眼钟,习远睡着已经五分多钟了,应该不会容易醒。   轻轻扒开抱着自己的手,莫笑拿过抱枕放在他脑袋下,轻手轻脚下了沙发。   习远醒来的时候,自己正趴在沙发下,脑袋上枕着的是一个方形抱枕。他爬起来左右动了下脑袋,揉着脖子观察面前的情况。   沾着雾气的眼睛慢慢清醒,习远走向桌边,蹲下来目光与趴睡在桌上的人平齐。   她的睡颜有点憨,房间里的空调打的不是太低,侧脸上一片粉红,好像是被热的。习远伸手帮她扇风,风力不大,也足够撩起落在眼角处的碎发。   一块不太明显的疤痕露了出来。   习远手停下,单腿跪在地上,手不自禁朝那块疤痕摸了过去。   很浅。   一不小心就能被人忽略。   这次外出,是去了晏少孚所在的城市。   两人见上一面,习远得知了一些消息。   莫家在浛城乡下,还有一处老家。而且,老家那边有一个坟墓,坟墓石板上空无字迹。而以往逝去的莫家人都葬在浛城市里的陵园中,惟独除了那座坟墓。   莫家二老每年七月中旬都会前去拜祭,所以坟墓里埋的人肯定与莫家渊源匪浅,可到底是谁?   是其他人,还是莫家真正的女儿,莫笑?   他的手沿着莫笑的脸颊渐渐下滑,流离过她脸上每一寸皮肤。   这张面孔,他太熟悉,尽管有些地方已经长开,但还是与以前那个脸蛋实在太相像。   她不是莫笑,她的一举一动都向他诉说着她不是莫笑。她喜爱观察尸体,喜欢唱歌,拥有那条铂金链子,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她是另一个人,她是江婻,是他心心念之的江婻。   江婻眼角的淡痣,如今已经被一块疤痕淡去,就算她换了另一个身份,拥有不一样的记忆,习远都相信,莫笑就是他的江婻。   习远浅浅亲吻上那块疤痕,看得久了,眼睛有些酸涩。   感觉到一丝异样,莫笑眉头微微皱起,慢慢睁开了眼。在看见他容颜的一瞬间脑袋空了几秒,接着才反应过来。   “你醒了啊,我去给你下面。”莫笑手撑桌面,想要起身。   习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,将她拖下坐在椅子上。   他手将她的长发别再耳后,目光温柔:“不急,让我好好看看你。”      ☆、Part 32   莫笑端笑坐着,目光迎上去,任由他观察。   “今天我和陈泽翰是偶然遇到的。”她解释说。忽然又拿来一旁桌上的白色塑料盒,推到他面前,说,“你吃不吃这个?”   浓郁香味飘来,习远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,又转过来摇头,一副没有食欲的模样。   相视无言,沉默了许久,莫笑才推推他起身。   “你不饿吗?我这儿有几桶泡面。”   习远站起来拉过她,搂着她轻轻笑了:“你别忙了,我不饿。”   他抱她的样子像个孩子,下巴搭在莫笑肩上,时而来回磨蹭两下,惹得莫笑忍不住笑了几声。   “等你试音的事情好了后,我们回一趟浛城吧。”   他的声音含糊,可莫笑还是听清了。她猛然抬头,惊讶又害羞:“浛城?”   浛城是她的家乡,习远这是准备回去见家长吗?可是……她还没有准备好,还没告诉爸妈已经交了男朋友。   习远见她有些犹豫,扬眉问:“你没和他们提过?”   “没……没有。”   “手机给我。”话音刚落,莫笑刚瞥过桌上的手机一眼,下一秒手机就到了他手中。   习远翻出了一个号码,将手机摆到她面前,挑眉示意。   拗不过他,莫笑按下了拨号键。   手机拨通后,莫连一贯的关心话传了过来:   “笑笑,还没睡啊?”   莫笑偷偷瞄了眼习远,轻轻嗯了声。   她安静得有些不正常,莫连心中起了疑惑,连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。   莫笑没和父母谈过这类话题,一时有些说不出口,支支吾吾:“那个……我下个月回去。”   “哦。”对方松了口气,“那就回来呗。”   “还……还带一个朋友回去。”   电话里顿时默了下来。   莫笑看了看眼前的人,他正眼带笑意地盯着自己,似乎在笑自己的忐忑与害羞。   莫连小心翼翼问了句:“男孩子?”照莫笑这种要说不说的语气,应该不是女生。   “嗯。”   那边,莫连却笑了,笑声爽朗,说:“那你们就回来呗,爸爸又不是食人花,会吃了他,你都害怕得不敢说了。”   “他在旁边吗?”他又追问。   莫笑把手机伸到习远面前,习远却摇头,竖指放在嘴边。   莫笑了然收回手机,说:“他不在。”说完似笑非笑盯着他。   “嗯,那等他来时再让我看看,这个男孩子身上有什么魅力,我家笑笑这么着急想把他领回来?”   “爸,你这样说我就不带他回去了!”她眼神瞟了瞟。习远似乎听到了对方的话,面上一直挂着痞痞笑容,还做了个‘好’的口型。   莫笑瞪他,手机那头,爸爸哈哈笑了两声,又闲扯了会才挂断。   见她放下电话,习远凑了过来。语气无赖:“我饿了,出去吃饭吧。”   刚才问他他说不饿,现在就饿了。莫笑指指桌上的烧烤食品,话还没出口,却见他伸手绕过自己将袋子拎在手上,一手拉上她往外走,边走边说,迫不及待一样:“一起带过去吃。”   到目的地时,莫笑顿时汗然。   对面坐着苏璟,看见他们,苏璟悠闲地朝这边笑笑,看样子好像等很久了。   “你们小俩口真会折磨人。”刚一坐下,就听到苏璟埋怨的声音。   莫笑跟在习远身后,愣了几秒,见习远面无异样坐下,她朝苏璟打了声招呼也坐下了。   ——   同一时间,一栋白色别墅中,灯火通明。   黑色轿车流畅地顺着道路滑了进来。   陈泽翰下车后,抬头就见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人,薄弱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夜风吹走。   上了二楼,陈泽翰朝那人站的方向走来,脚步轻悄。   猝不及防,前面传来她的声音。   “二哥,江婻,是不是没死?”   伴着这道声音,赵嘉嘉缓缓转过身来,手中紧紧捏住手机,目光深沉地盯着他,想要从他脸上得出一丝答案。   她这声‘二哥’让陈泽翰莫名心跳了下。嘉嘉很少这样称呼他,只有当他们出现分歧,将要发生争吵时,嘉嘉才会叫他‘二哥’。   记得上一次嘉嘉叫他二哥,是在大哥武倾赫的葬礼上。   就因为陈泽翰维护别人的一句话,嘉嘉和他争吵了起来,语气冷冷地叫他:“二哥。”   陈泽翰至今都不能忘记她那时的眼神,仿佛他就是背叛了她的人,犯了极大的错误,令她无法原谅。   陈泽翰撇开眼,目光不知看着何处,像是在逃避她的问题,说:“别瞎猜了,早点休息。”   “二哥。”   他往房间走了两步,蓦地停下。   赵嘉嘉从阳台外进来,声音有些颤:“二哥,我今天不想吵架,你只要告诉我,她有没有死,就行了。”   他头也没回,“我亲手放的火,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?”   赵嘉嘉无声苦笑,盯着他的后背眼神渐冷,却还是捏了捏手中的手机,松了口气淡淡笑了:“那就好,二哥,我先去休息了。”   说完,转身回自己房间。   身后,是陈泽翰沉沉探索目光。她今天,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?还是发现了什么?   关上门,赵嘉嘉背倚在门上,强撑起的笑容霎时崩了下来。   身子慢慢滑下,她蹲在地上头埋进胳膊里,握着的手机不知何时落在地上,手指无疑碰到,屏幕刷地下亮了,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。   赵嘉嘉的声音渐渐哽咽,死死咬住牙,以免自己哭出声来,她手紧捂住嘴巴,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。   为什么?   为什么他不敢与自己直视?是害怕谎言被揭穿了吗?   陈泽翰救下了江婻,可是他却否认了,这是为什么?害怕他们重新去报复吗?   赵嘉嘉头倚在门边,眼角挂着泪水,冷冷笑了。   她的二哥,她的二哥早已变了心,早已爱上另一个女孩。大哥去世后,她原以为,二哥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,会照顾自己一辈子,他们会结婚,会生一两个孩子,会过上一般夫妻的生活。   可她现在才明白,二哥不爱她。他能不顾大哥的仇,放了江婻,原因她很清楚,从他看江婻的眼神就能察觉到。以前认为江婻死了,时间会让二哥发现她,会让二哥慢慢爱上自己,可是事实却是江婻没死。   这无疑是在她自信心膨胀时砸下一记重拳,砸得她苦不堪言。   她的自信,她的等待,被一个应该死去的人毁了。   那次在泳池边看到莫笑,她就觉得熟悉。   有莫笑在身旁,陈泽翰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解脱,连笑容都是她没见过的洒脱与好看。凭着女人的直觉,二哥对那个莫笑有好感,后来将莫笑的资料发给徐元生时,徐元生告诉了她一件足以令她心碎的事。   现在的莫笑就是已经死去的江婻。   徐元生记得江婻的容貌,就算她再如何变化,他都不会忘了那个在死前恨恨盯着自己的女人,永远不会忘记那双充满愤怒与仇恨的眼睛。   冷冷抹掉眼泪,赵嘉嘉拿起手机,里面传来细微杂声,对方并没挂断。   “江婻确实没死。”   对方好像被她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,缓了缓才说:“看吧,我就说那天遇到的人那么熟悉。”是个男人的声音。   赵嘉嘉坐在地上,声音干脆:“你想怎么办?”   “呵呵。”他笑了,语气雅痞,“你想怎么办?别忘了她身边有习远。”   “当年习远不也在她身边吗?结果如何?”   男人的声音沉了下来,低声提醒她:“嘉嘉,你不能染上血腥,一旦染上,这辈子都洗刷不清。”  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一样,让赵嘉嘉硬起的心一瞬软了下来,她埋在膝盖间,肩膀不可抑制地抽动:“我知道,我知道,可是大哥没了,我实在不想再失去二哥了……”   她抽泣着,断断续续说:“上个月……上个月的事情我知道是你,我知道S是你……”赵嘉嘉说到这儿声音控制不住哽住,胸口起伏不定,“徐元生,你会离开我们,会离开我们……二哥也会离开,他也会离开,你们都走了……就剩我一个……”她一直喃喃,话语含糊。   “嘉嘉,你别哭。”徐元生柔声安抚着她,“你放心,他不会离开你,别忘了江婻身边有个习远。”   赵嘉嘉的哭泣声逐渐小了,他接着说:“这个时候,你不能碰江婻,什么事情都让我来做,我不想到最后连你都失去自由,大哥也不希望。”   “徐……”   “别说了,去休息吧。”   赵嘉嘉默默起身走到床边,手指摸上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。   那是一张八人合影照,照片上的他们相拥而立,面对镜头露出灿灿笑容。   那时候,大哥在她左边,二哥在右边。他们聚在一起,聚在年少的时光里。   她多想回到过去,劝劝大哥,劝他们留下,或许现在,一切都大不相同。   然而时光荏苒,一切确实大不相同,她成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那种人,居然在某个瞬间,脑中冒出了恶毒的念头。这不是她,不是自己想成为的人。      ☆、Part 33   周末一大早,楼下的车子就一直响个没停。   莫笑醒来,抓了两把头发,戴上眼镜趴到窗边一看,楼下那辆车旁站着的人不是习远是谁?   见她头伸出来,下面的习远仰头微笑说:“已经有三辆出租车路过了,你再不下来,估计这条路上的居民都要被吵醒。”   打扰别人清梦还有脸笑!莫笑遥遥狠瞪他一眼,回头起来洗漱。   完毕后她下楼跑到习远面前,习远一抬手腕,口吻严肃:“用时十分钟。”   莫笑边去另一侧拉车门边细数自己分配的时间,“穿衣一分钟,刷牙洗脸共五分钟,护肤也差不多四五分钟,挺正常的啊。”   急急忙忙的,头发绑成一个凌乱发髻就下来了。莫笑伸手拿下头绳,用手指顺了三两下长发算是完事。   习远从另一侧坐进来,听她这么说沉声笑了。伸手捞过她的脸仔细查看:“让我看看抹了这么久,脸上都抹了些什么?”   他分明说的是看,可实际行动却不是。习远先是亲了亲她的脸颊,随后唇就落到了莫笑唇上,舌头开始慢慢撬开她的牙齿,凉凉的清爽味道在他舌尖流连。   莫笑清醒的脑袋突然又不清醒了,整个人软了一样,身子慢慢后仰……   嘭一声。   她吃痛出声,牙齿下意识一合,咬住了习远的舌头,对方也闷哼一声。   两人分了开来,莫笑手捂后脑勺,略不好意思地看他。   手揉上她的脑袋,习远脸色有些阴,一边发话,说话好像都不利索了:“下次接吻最好你后面有东西枕着!”   “对,像沙发,床这些地方,我就不会撞到头了!”她想都没想,谄媚讨好。   习远手一顿,眉毛挑起,星子样的眼眸直直望进她眼里,问:“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?”   她一愣,看到对方的神情,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嘴快都说了什么,连忙补救说:“不是!我的意思是……下次我自己脑袋后面绑一个枕头!”   对方只是勾勾嘴角,淡淡笑了:“不用绑,躺在床上怎么也撞不着了。”   ……   流氓!   习远好心情地扣上安全带,忽然转头想说什么,话还没出,刚被她咬过的舌头又再次遭了罪,暗暗咒骂一声,习远坐在原处,含着舌头缓解痛楚。   莫笑本是害羞地别过脸,可车子一直没动,她转头去看情况,却见他脸颊略略鼓起,心想肯定是自己刚刚咬重了,忙附过去盯着他的嘴巴,担忧地问:“还疼吗?”   他皱眉点头。   “给我看看!”说着就去扒他的嘴。   习远反应不过来,一手抵开她,低声一叫:“别动!”   手边的动作停了瞬,莫笑继续我行我素趴在他面前,手指轻挑起他下巴,满脸正经,哄小孩子一样“啊……”着。   受蛊惑一样,习远莫名其妙张了嘴,眼神茫然,等意识到自己在陪她犯傻后就要扭过头去。   小小的,软软的舌尖舔了舔他舌头受伤的部分,她的动作宛如一只小猫,趴在他胸前,舌头一点一点舔着,动作轻柔又十分暧昧,几乎让他忘了要合嘴这回事。   莫笑红着脸收回了舌头,眨眨眼看他,像是一只在邀功的猫咪。   “这样好点了吗?”   舌尖触电一样发麻。习远也顾不得疼了,扯扯嘴角笑了,目光一直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流转,直到莫笑转过脸去才说:“好多了。”   他靠近,凑进她脖子里轻咬了口,莫笑顿时浑身一颤,感觉到他在往自己耳朵里吹气。   “现在我想在我脑袋后绑个枕头。”   莫笑耳根红了,一把推开他,坐直身子弄顺头发,眼神四处乱飘,很是坐立不安。   “饿死了,快点开车!”   习远笑笑,听话地启动了车子。   ——   今天是和Damin敲定新款网游发行的日子,加上市场部门经理韩林若,Damin还钦点了莫笑也得到现场。   早上带她吃过早饭,两人又在市里图书馆各自看了会书,一眨眼就到了商谈约定的时间。   习远和她去了约好的餐厅包厢,莫笑本以为他们俩会是第一个到,可没曾想到,包厢里此刻已经有了人。   韩林若比他们还快。   莫笑不得不暗地膜拜下她的工作精神。   听到门口的动静,正在看菜单的韩林若抬头,见到前来的习远她站起了身,微笑柔柔叫了声:“习总好。”   习远淡淡点头,环视了圈包厢大小,一手将身后的莫笑拉了进来。他们十指相握,男俊女俏地出现在韩林若面前。   站在他们对面的人顿时停在原处,脸上挂起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。莫笑不知情况对她笑了笑,她才匆忙收回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的视线。   韩林若的眼神有些分散,她并不知道莫笑也会到场。本来这是一次和习远单独相处的好机会,可是莫笑一来,全部计划都被她破坏了,莫笑就这么放心不下习远吗,连一次生意上的应酬都要跟过来?   眼看着习远主动为她拉开椅子,韩林若眼睛一酸,移开目光。   “韩经理,你来的好早啊。”莫笑给习远一个感谢笑容,就对韩林若说。   当然得早,早些过来,既能给习远留下个好印象,又能提前做些安排。也许是因为忌惮公司内部的风言风语,习远很少应酬时叫上女性职员,就算有,也不会只安排一位。所以昨天收到他的通知时,韩林若很是受宠若惊,觉得这场应酬会变相促进他和自己的关系。   习远不比过去她曾接触的男人,这个男人面上看着碌碌无为,可公司内几乎每一单生意暗中都有他在操作,他表现出与世无争不通商业的态度,不过是为了迷惑对手而已。   大学时,她听过许多奇才的传言,也见过其中一些,可唯独身为路人的习远吸引了她。他沉默,他又不甘于寂静,那时的韩林若就明白,将来某一天,他会被众人所识,他会成为一名独特的才子。   可是她又不甘心,习远是自己发现的璞玉,怎么能够被其他人窥视?所以她主动来到他身边,用尽办法。   思绪一回,抬头看到一旁莫笑等待自己回答的期盼脸。   韩林若拢拢头发,抬头朝她淡淡笑了:“总不能让客人等我们吧。”她手中拿着菜单,看向没出声的习远,“习总,按照您以往的单子上菜吗?”   习远沉默点头,韩林若得令后正要告诉一旁等待的服务员,就听习远又开了口,说,“等等。”   韩林若微笑回望,他却偏头问喝水的莫笑:“你想吃什么?”   莫笑诧异,她可以点菜吗?   明白她的顾虑,习远提起水壶帮她加了些水,安慰说:“你和Damin的口味差不多的,没关系。而且,今天是Damin开口请你过来,你是他的客人,那就是我的客人。”   这一番解释好像还有点道理。   莫笑不好意思看了眼一旁的韩林若,不确定地小声问他:“这不算挪用公款吧?”   习远宠溺摸上她头发,也窃窃私语样回答:“大不了我待会自己付钱。”   既然他发话了,莫笑也就不拒绝,壮烈地拍拍他肩:“那我不客气了!”   莫笑拿过菜单点了几个看着不错的,又问习远想吃什么,他摇头说她点什么就吃什么。莫笑乐了,笑他“好养活”。   边选边询问他的意见,习远什么也不说,只是微笑着淡淡点头,一切由她做主的态度。点完后莫笑又忍不住拍拍他手,感叹一句:“你真的好养活!”   “你才知道?”   莫笑若有所思点头:“嗯……先前还没发现你有这个优点,希望以后能在你身上开发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优点!”   习远靠在椅背看她,仍旧微笑点头,毫不避讳地说:“随时欢迎你来开发。”   那种眼神,和早上在车里看她的眼神极其相似,莫笑不得不猜想他是不是想法邪恶了,身子愤愤挺直,“流氓”二字就到了嘴边。   对面突然噗嗤一笑。   是还在等单子的服务员。   莫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别人的存在,忙咽下那两个字,瞪他一眼就去问韩林若想吃什么。   他们刚才的对话还在耳边绕转,甜蜜又刺耳,让人忍不住想要频频皱眉。   韩林若若无其事抬头,身子坐直,而莫笑则伏在桌面上,认真地看着菜单,一会又看看她。   “不用了。”她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冷意,连习远都皱眉瞥了她眼,就听韩林若的语气又柔了下来,说:“我不挑的。”   语气变化之快,就好像方才掺着冷意的声音只是旁人的错觉。   莫笑放下菜单,交给了服务员,服务员拿着单子出去关上了包厢的门。   莫笑坐下捧着杯子,笑了笑:“你们还挺像的。”   她的话似乎没什么意思,可在听者耳中就成了一根刺。莫笑分明是在向她挑衅,韩林若目光微变,两人座位相邻,相视无言。   “松手。”   莫笑一愣,手腕被人轻捏着,她朝习远不解看去,习远无意般抚了抚她紧握杯子的手,将杯子拿开,大拇指慢慢揉开她泛白的掌心。   她顿时明白了,原来习远知道韩林若对他的意思,也是,对方这么明显的爱意,就算他一开始不懂,时间一长,也会露出蛛丝马迹。   莫笑当下有些搞不懂了,这次应酬究竟是应Damin的要求,还是习远私心希望自己到场?   看到韩林若撇过了头,莫笑张开的手掌合上,手指点点他手背,示意自己并没有生气。   ☆、Part 34   莫笑看了看习远,他正轻捏着自己手心,目光低垂,似乎对这些事并不在意,又好像不想让她为难。   她默默收回自己的手。   有些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,能让对方知难而退,这是最简便而不伤和气的办法。   大约等了有十几分钟,Damin风尘仆仆地到场了。   和习远韩林若问好后,一如上次那样,Damin很是热情地执起莫笑的手,在她手背浅浅落下一吻。   用流利的英语说:“婻,很高兴你能前来。”   莫笑顿了顿,转头疑惑地看习远,对Damin的称呼感到很奇怪,为什么他一直叫自己‘婻’?   对面耳尖的韩林若也听到了这句话,略略惊讶在莫笑和Damin身上来回看,似要看出什么破绽。   “哦,不好意思,是莫小姐。”后者收到习远迅速传来的眼神,忙改口。   莫笑不在意地摇头:“没关系。”权当他是口误。   用餐时间,习远他们三人时而讨论生意上的事情,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专业用语,莫笑插不上话,只能默默埋头吃饭。   三人谈笑风生,韩林若目光略过她,莫笑那个座位极其安静,和包厢内的氛围很是不融合。似乎是被周围热闹的气氛给激到了,莫笑突然小声和旁边人说了什么,接着就起身离开了包厢。   韩林若嘴角含笑目送她离开,Damin和习远还在讨论事情,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样子,她柔声说了声抱歉,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出门去。   桌上就剩两人,Damin忽然停下涛涛言论,挑挑眉看向习远,语气里染上方才没有的生硬,说:“莫笑和婻很像,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……”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。   门外,正要关上门的人动作突然一顿,停在了原处。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,韩林若不受控制地掏出了手机,偷偷按下录音键将手机凑在门缝旁。   里面的人显然不知道门外人并没走。   韩林若隐约听到习远的声音,仿佛带着无奈:“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江婻。”   说完这一句话,他停顿了好久,久到让人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。   他说,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江婻。   那语气,是对心爱人的维护,是守卫,是不容他人亵渎。   只一句话,韩林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  原来,他心爱的人不是莫笑,而是另一个叫江婻的女人。他和莫笑在一起时的甜蜜,是做戏还是真实?   没听到什么动静,韩林若收回了手机。   她的手指微颤着,心底仿佛有头大象在呼啸,她按捺住心底的激动,面上努力维持淡定。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江婻,那对习远而言,莫笑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,也就是说,她有机会成为另一个‘莫笑’。   ——   韩林若就在四周转了圈,以消化藏在心底的秘密,并没有去洗手间。   再次进入包厢时,莫笑也已经回来了,正和Damin兴致勃勃地讨论最近看的美剧。   知道那个秘密后,韩林若整个人像个得到了一次脱胎的机会,她若无其事微笑着回应莫笑投来的目光,而后得体坐在自己位子上。   Damin曾听说盛华有个漂亮的女经理,这次一见,暗叹谣传确不作假。   韩林若不比一般的东方女性,她身上隐约透露出欧洲女性的魅力,抬手挽发间,一颦一笑皆会令人心旷神怡。   让Damin更觉心旷神怡的并不是她的美貌,而是韩林若堪称完美的口才。   和她谈生意,不是老套呆板的套路,而是另一种新颖方式。她虽话语连珠,语言却幽默得让人愉悦,这也是Damin想见她一面的原因之一,另一个原因,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是谁。   发行的日子算是定下来了,分别时Damin出于礼貌,提出想送韩林若回去。韩林若却下意识地看向了习远。   习远了解Damin的脾性,也没说什么,让她自己定夺。   韩林若想拒绝Damin的好意,遥遥望向习远已经离去的车子,手指逐渐捏紧,突然又松了开来。Damin是公司的合作商,她不能拒绝。   韩林若上了车,礼貌朝Damin微笑:“谢谢你。”   韩林若坐在副驾驶的位子,而Damin则坐在后座。她偷偷瞄着车前的镜子,后面那个棕黄发色的男人正仰脸靠在后座上,双眼闭合。   毫无疑问,他有一张好看得胜过大多男人的面孔。这会男人十分安静,浑身散发着外人勿近的气息。这样的他,和饭桌上那个跟自己侃侃而谈的男人根本不符合,韩林若突然觉得他有点高深莫测了。   车子先到了韩林若的住处,Damin出声叫住了她。蓝色漂亮的眸子淡淡看了过来,他说:“韩小姐,听说你前男友曾经是白家的女婿?”   话音一落,韩林若背脊都僵住了,震惊地停在原处一动不动。   他认识丁烨?   “所以我要谢谢你。”   韩林若背对着他,紧张地咬着下唇不知要回什么。只是顺着他的话问:“谢我什么?”   Damin呵呵笑了,眸色微微闪着,说:“我要感谢你把丁烨从白千瑜身旁赶走,好让我有可趁之机。”   她转头,“你……你是,白千瑜的……”   “现在她归我。”   他的语气有些大男子主义,又让人无意间觉得甜蜜可耐。   上一刻,Damin 是真正感谢韩林若的,可是下一秒,他就换了脸色,嘴里冒出一串直白的话,直击她的心思。   “习远不是丁烨,你不会插足成功的。”   说完就让司机开车走了。   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,韩林若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。   她手紧紧捏着包,面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笑容。   不会插足成功吗?那她倒要看看了。   ——   试音结果很早就出来了,不知是习远的安排,还是莫笑自己的真实水平,她幸运地当选了。   录制主题曲的这几天,习远偶尔来陪她,就在在录音室外默默看一眼就走。   莫笑独自一人在录音室里时,会出现各种奇怪症状。有时会脱了鞋光脚唱歌,有时则在里面边跑边录歌,录音师对她的印象从一个温婉女子到后来的脱线女人。   一连六天,除了晚上回家外,她几乎都在录音室里待着。修修改改几天,好不容易完工,莫笑一出录音室就觉得自己像是得了自由的小鸟,终于可以畅快地在天空中飞翔。   一出来,就看到习远倚在车边等她,莫笑扬起笑容,兴奋地走了过去。   “高兴什么?”   唱了几天歌,莫笑的嗓子已经可以听到颗粒感的沙哑声。她凑到习远手边含下他剥好的金嗓子,声音含糊地说:“我就是高兴啊。”   两人进了车里,习远边笑边扣安全带:“是不是一想到我马上就要陪你回去光宗耀祖了,你就激动得无法言语?”   莫笑鄙视地睨他一眼,说:“知道光宗耀祖什么意思吗,就乱用成语?”   “唔,不知道,那你重新换个。”他启动车子,淡淡笑着。   “嗯……”莫笑果然手撑脑袋思考了起来,想了半会也没想出一个正当的词,索性一推手作罢,“就是去见个家长,我也想不到什么词。”   她说完,就看见习远一脸深意地笑着。莫笑过去用手指戳戳他胳膊,语气不满:“你又笑什么啊?”   习远转头瞥她,敛住了笑意:“你高兴真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见你爸妈了?”   莫笑一愣,脑袋顿时空了,缓了好会才明白自己中了他的招。   她头一仰,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,说:“对啊,我就是高兴这个,钓了个金龟婿回去我能不高兴吗?”   “高兴,能被你钓到,我也很高兴。”他识趣地跟着点头。   “嗯,算你有自知自明。”   车子缓缓往前开着,莫笑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会就移开了。   车前失踪了段时间的中国结又突然回来了,正在她眼前微微晃动,依旧是破旧得与车子的风格不合。   莫笑把它卸了下来在手中把玩着,听到一旁的习远开口问自己:“上次你来我家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?”   那天他回去,一看主卧和客卧的情况,就知道莫笑睡在客卧里。晚上,他躺在自己房里,周围一片寂静,脑海里却全是她在房间里走动的画面,她的气息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。   纠结难耐,他那天晚上跑到了莫笑曾睡过的客卧去了,床上,被子上满是她的味道,抱着那床被子,他居然睡得十分安心。第二天醒来,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女人的黑色头绳,应该是莫笑的。   只是个平常的东西,习远却把那根头绳当宝一样收了起来。现在看她在玩中国结,他就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有那么一个被她遗落了的小东西。   她抬眼,随意地用手指甩着中国结,回想着自己有没有丢下什么。   可是莫笑的记忆无法到达那天的画面,她有落下什么吗?不会是内衣裤吧……应该不是吧,那会是袜子吗?今晚回家得查看一下她到底有多少内衣裤和袜子!   她揪眉的样子就已经暴露,她果然是忘记那么个小东西了。   习远心安理得地继续说下去:“留下这么私人贴身的东西,你居然忘记了?”   虽然不知道到底落下了什么,可他这样讲,莫笑脸陡然就红了。   她侧开脸,甩着中国结的手指一直将它套在手上,朝他摊开掌心:“还我!”   “不还。”   莫笑转头,打开车窗,手伸出去作势要把中国结丢掉,威胁说:“你还不还我!?”   这是在市内的街道上,来往的车辆很多,稍不留神她的手臂就会有危险。习远看了眼她放在外面的手,紧张地一手捞回她,语气严肃:“你干什么!?”   不知为何,莫笑倒没被他的严厉震慑,反倒是好奇看了看手中的东西,又抬眼瞄瞄他。习远已经将车迅速停到路旁的停车位中。   莫笑微微皱了眉,似在不满他刚才的行为和语气,将手中的东西扬在他眼前,小声问:“习远,你不会是在紧张这个中国结吧?”  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,伸手去拿却被她躲了过去,他说:“胡说什么呢?”   “它都这么旧了,你都舍不得丢掉,不会是前女友留下的吧?”   习远黑色的眼睛慢慢盯住她的眼睛,那双眼里有疑问,有苦涩,也有期盼。   莫笑口中含着的金嗓子已经融化了,嗓子眼里一阵清爽。她提高了声音:“你只要告诉我是,或者不是。”   样貌不入眼的中国结挂在她手上,摇摇晃晃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她丢出去。那是江婻的东西,她怎么能够扔掉?他又该怎样回答面前的问题?   “是。”从咽喉里发出低低的声音。   莫笑眸光黯淡下来,举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,眼神也不知道要往哪儿瞟。想想她又把东西挂了回去。   现在她不得不相信一句话,现任女友最大的情敌是前任女友。一个韩林若她不怕,但是另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前女友,倒让她莫名心慌了。   她沉默地坐在车里,习远看着她,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什么,说:“如果你不喜欢它,我可以拿下来。”   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”她没回答他的话,又开始提问。   莫笑低下头,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,声音柔柔的,如云朵样一吹就散。   “你家里阁楼上的那套女式校服,是不是你前女友的?”   习远惊讶:“你去过阁楼?”   这么回答,应该八.九不离十了。莫笑手伸向了车门,轻轻一拉门开了条缝。她突然又转回脸,没看他的眼睛,“能告诉我那套校服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吗?”   她的神情有点不对,习远已经猜想到她误会了,伸手拉了拉她,想要好好谈谈这件事,可手却被莫笑一下子挥了开去。   莫笑加强语气,又问了一遍: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   习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,心底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。他该怎样告诉她,那个人叫江婻,她就是江婻呢?  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,轻声唤她:“江婻,你……”   对方猛地收回手,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。她强忍着情绪,直直盯着他:“骗子!”      ☆、Part 35   趁他来不及回复,莫笑迅速打开车门下车,头也不回地往马路对面跑。   习远望着空落落的手一阵发愣。   原来,她把江婻当成另外一个女人了。   原来,她现在的表现叫吃醋。   习远收回手,慢慢笑了。   她居然吃自己的醋了。   真是可爱。   只是一瞬,习远的心思又拧了起来。可是,他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件事?   习远的目光望向离去人的背影,看着看着就皱了眉。   马路对面正是红灯,而路上那个疾步行走的人似乎并没有要停下的趋势。   他忙下车,风一样大步追了过去。   但事与愿违,莫笑现在只要一想到习远还记着前女友,她整个胸腔就充满火,完全没心思理什么红绿灯,连路旁交警紧急的哨声都没听到。   习远在斑马线前被交警拦住了,左右侧街道本来没什么车流量,此刻却突然川流不息。他和交警解释,但依旧不容过界。   莫笑走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,怎么身后总有人在叫唤?难道是习远?那他为什么不追来,她走的也不算太快。   刚才听到那个中国结是前女友的后,她确实被气愤占据了脑袋,现在仔细想想,习远后来也想要解释的不是吗?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冲动就跑出来了?   莫笑放慢了脚步,身后的叫唤声哨声更加急促了。她心里默默打算,如果习远追过来解释了,那她可以根据这个理由考虑要不要原谅他。   “嗖——”   理智恢复了大半,莫笑眼前一花,车辆刮起的风带动了她的长裙摆。她顿时驻足,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处境。   ——她正站在来往的车辆中间。   莫笑此时才明白那些叫唤和哨声是怎么回事了。她转身,一位交警已经挥着小旗往这边走了。他身后,跟着一脸着急的习远。   莫笑呆了几秒,抬脚就向他们走去,就算没戴眼镜,她还是能看得见不远处习远脸上骤显的担心和紧张。   突然,“刹”的一声,小腿传来刺骨的疼,莫笑的眼泪当时就疼了出来。   习远立马推开交警赶过来,蹲下把她的头轻枕在自己胳膊上,另一只手不知道要往哪儿放,不敢碰她的腿,又想抱她。   他眸色慌张,连声音都慌乱了,连连问:“哪儿疼?你哪儿疼?我送你去医院!”   怀里人只顾着哭,眼泪哗啦啦流得更凶了。莫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,一见到他的脸,眼泪就止不住了,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和埋怨都发泄出来。   习远在她周围环视了下,还好没有出血痕迹。   及时刹车的车主也吓坏了,忙下来向到来的交警说明情况,这才来查看莫笑的伤势。   莫笑的小腿动不了,一碰就疼,她的语言中枢神经像是被挑断了一样,现在怎样都出不了声。习远担心伤势严重,将自己的号码报给交警后就抱上她去医院。   到医院时,莫笑哭得稀里哗啦的,愣是把一群护士医生给吓着了,忙把她推上担架。   一路上,莫笑始终紧抓习远的手,生怕他会消失。   她也顾不得当着这么多人面,手胡乱抹了把眼泪,就哽咽地埋怨习远说:“明明是你不对,为什么受惩罚的是我?好不公平。”   习远手帮她擦泪,一点都不冷静,她说什么就是什么,忙不迭地点头:“对对对,是我不对,等你好了来罚我!”   “你说的,可不能再骗人了!”   “我说的!”   “那你也要和那个什么江婻撇清关系。”莫笑抽了抽鼻子。   习远依旧点头。   ——   检查出来,莫笑颅内、内脏器官等都没有出血现象,就是小腿骨折,夹上板子休息一两个月就好了。   习远顿时就松了口气,也冷静了下来。   他站在病房门外,看着护士为她裹上石膏。莫笑已经不哭了,正在玩手机,不知道看到什么,咯咯笑了起来。   他多想告诉她,她受伤也是对他的惩罚。   他看了一会,就离开了。   莫笑正在回余茜茜的信息,余茜茜邀请她参加晚上的一个派对,可惜不逢时,莫笑告诉了她不去的原因。   余茜茜不信:“把那个医院的地址发给我!”   莫笑来时没注意医院的名字,她看了看床单上的字,原封不动把字发了过去,后加病房号。   “所以说你是因爱被撞的?”   莫笑小腿裹上了石膏,很难动弹,她挪了挪屁股,靠在背后竖起的枕头上,叹了口气回:“不说这个了,我问你啊,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江婻的人?”   “谁?男的女的?”   “看样子你也不认识了。”   刚才她在担架上说的话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,也许是因为疼痛在身,所以说过的话就像上了一层烙印,牢牢印在脑子里。习远答应会和江婻撇清关系,到底是真是假?   估计是因为嫌文字交流无法体现个人情感,余茜茜干脆电话追了过来,开头就问她:“江婻是女的?”   “嗯。”莫笑手捂着手机,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,以免影响病房里的其他病人。   “你生气也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吧,习总不会没和你提过她吧?交往前不应该都说好吗,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,那为什么还要留下前女友给的东西,弄得自己很深情一样!”   莫笑唔了唔,原谅习远的念头被余茜茜打消了大半。   “我现在就是希望他能解释一下,解释得通的话或许还能继续。”   余茜茜默了一会,手机里传来汽车引擎声。等了片刻,就听到余茜茜接着说:“你要问清楚他现在到底是怎样想的,别一头雾水直接冲进爱河里出不来了,必要时还是要擦亮眼睛。在外人面前,习总是个好领导,但在身为女朋友的你面前,他就不一定是个好男友了,这点你要看清。”   “对了。”莫笑还没说话,余茜茜又问,“习总现在还在你身边吗?”万一被听到她的话就不太好了。   莫笑往门口看看,说:“不在,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   余茜茜这才放下心来,一心二用,一边和她说话,一边开车。   ——   解决完交警那儿的事情,习远刚走近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,有男有女。   他一进去,先看见他的莫笑立马就收回了笑容,声音硬邦邦地说:“回来了。”   看她表情不对,正聊得特欢的余茜茜和旁边一张病床上的人看了过来,那人见余茜茜脸也瞬间塌了下来,心想这个男人定不是什么好人,扬了扬眉高声说: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,某些人自觉点!”   习远面不改色,将买的的食物袋子放在一旁,忽略了那人的话,直接坐在床边查看莫笑裹好的腿,一脸的云淡风轻,莫笑都快因为那句“闲杂人等”感到尴尬了。   她瞧了眼面前的习远,与平日爱和自己说笑的那个男人相差很远。莫笑偏头不去看他,将心虚的念头压下去。   “听到没?你打扰到病人休息了。”那人痞痞的声音继续传来。   这次有反应了。习远抬头瞥过病床上人一眼,犀利的眼神又扫过对面的余茜茜,余茜茜顿时浑身汗毛一竖,这记眼神可真狠,她又不是敌人。   为明哲保身,余茜茜放在身后的手忙向那人挥了两下,扯了个理由笑着向习远解释:“那个,护士说小田他摔到脑子了,所以常常胡言乱语。”   躺在床上的田勇诚“哎哎”两声,不满她的说法,说:“喂,我们刚结盟的友情去哪儿了?”   他的话一下子就暴露了余茜茜的真实想法。习远无声笑笑,目光瞥过一脸无所适从的莫笑,又看向余茜茜,一句话都没说,但余茜茜却能领会到他眼神传递的意思。   ——你快离开。   为了刚刚的联盟,余茜茜故意没看懂他的意思,笑呵呵地要去帮莫笑倒水,习远也不拦着,也不开口催她离开,一副想要看她能待多久的表情。   这时,田勇诚又好死不死地责问习远:“你谁啊?”   习远发完信息,收了手机看去,眸子微敛:“你问我?”   “这间病房里一共就四个人,除了你我还能问谁?”   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习远不可思议地笑了,面对这样一个人,他觉得回答他的问题很是无聊。   瞧着局势不对,余茜茜忙小声告诉田勇诚,习远是莫笑的男朋友。莫笑只喝着水,眼神没几次与习远交汇,像是不认识对方,田勇诚这才会问他。   “卧槽,那你刚骗我?”他挑眉,看着余茜茜。   余茜茜呵呵笑笑,压低声音:“他们俩闹别扭,所以我刚开始想让你搞搞气氛的。”   田勇诚眉一松,得意洋洋地笑了,说:“那好说嘛,瞧我的。”   余茜茜还没来得及阻止,田勇诚就开口了:“哎,那个什么——莫笑,男友嘛,这地上走的多得是,”他忽然一把掀开被子,一旁的余茜茜和莫笑都搞不清状况,愣了愣,就见他指着自己t恤上的超人头像,“以后找男友就要擦亮眼睛了,得找这样的!要身材有身材,要脑力有脑力,更重要的是,他能时刻保护你不受危险……”   ……   余茜茜恨不得马上上去缝上他的嘴巴,这都是在说什么!?哪里是搞气氛!   莫笑偷偷瞄了瞄习远,他脸上毫无生气不满的表情,就静静地听着,偶尔哼笑下。她突然也觉得田勇诚有些多话了……   没过多久,病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,来人是急冲冲地闯进来的。   一进来就瞅准了坐在床边的余茜茜,大步流星过来抓起她上看下看,左看右看,嘴里叨叨咕咕着:“哪儿受伤了?让我看看!”   余茜茜摸不着头脑,不明白谈路怎么会突然来的。   “她没事,你带她回去吧。”习远起身去拉开了点房门,手握在门把上盯着他们。   这下事情就明了了,原来是习远把他叫来的。余茜茜现在就是想留下也要搭上谈路了,反正习远又不会吃了莫笑,余茜茜拎了包就拉上谈路往外走。   谈路朝习远点了下头,到了门外还不停担心地询问余茜茜:“真的没事了吗?要不要去查查?”   ……   关上门,房内一下子安静不少,也似乎敞亮许多。   习远站在床尾垂眉盯着莫笑,她则是侧着脸。   还有个电灯泡,习远往另一床的人看去,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说:“要么你离开,要么你留下来看我们恩爱。”   赤.裸.裸的威胁!   田勇诚一口气涌在心头,目光坚毅地对视上对方那双冰冷的眸子,片刻又软了下来,大骂一声,忙不迭直按铃,还大叫着:“护士护士,我要上厕所!快来人,快憋不住了!!再不来就撒你们床上了!”   等房间里都清了,习远才再次看向莫笑,走到床头蹲下,目光与她对视,声音柔了柔:“给我一段时间,我会给你解释。”   ☆、Part 36   莫笑没等到习远的解释,倒是等来了他又出差的消息。   这些天在医院,莫笑从他们刚相遇开始回忆,似乎一开始习远追她这件事发生得就很不符合常理。再然后的表白相恋,两人的进展虽说和一般情侣类似,但莫笑总觉得哪儿不对,就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,还是她自愿跳进去的那种。   江婻,江婻……莫笑也终于明白了Damin一直把自己叫成“婻”的原因了,或许,她真的和江婻很像。   就是因为相像,所以习远才会注意到她吗?   女人最是疑心,习远一天没解释清楚,莫笑就会一直胡思乱想下去。   那天面对习远的请求,莫笑没点头说好,也没拒绝说不好,就是个模棱两可的态度。她不太相信习远真是因为另一个人和自己交往,但又想知道江婻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。   陈泽翰到病房门口时,莫笑正恹恹躺在床上,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。另一张病床上,是一个呱呱而谈的男人,大概二十出头,脸上依旧保留着青涩。   见他进来,正自言自语说得欢畅的田勇诚突然止了话音,愣了愣,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样朝陈泽翰望去。   田勇诚眼神往莫笑那边瞟了瞟,唤醒她:“喂,你正牌男友来了。”   习远来了?   莫笑眼神陡然一收,坐直身子,欣喜地往门口看去,目光在看到来人时不可避免暗了几分。   她敛下失望的情绪,背靠枕头扬起了笑脸:“你来啦。”   也不知陈泽翰是从哪儿得知她出了车祸,习远不在的这段日子,他隔三差五地就会拎着食物过来,弄得他都快成了病房的熟客了。   放下手中的保温盒,陈泽翰没在意她眼中的情绪,微笑着打开保温盒,一样一样拿出,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,又给田勇诚端去一碗,这才坐下询问她的伤势:“今天怎么样了?”   田勇诚想替莫笑回答,可是瞧这气氛,他插嘴似乎不太好,默默提起筷子,低下头去吃饭,耳朵却竖的尖尖的。   “还能怎么样,动不得又不能回去。”莫笑嘱咐过他几次,让他不要再带饭菜来医院,可屡屡他答应后,下次还是会带来。   莫笑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不吃了。有外人在,莫笑总开不了点明陈泽翰心思的口,就这样和他闲聊着。   等陈泽翰又一样一样认真收拾好饭盒后,一转身就看到已经侧头酣睡的莫笑,懒懒地靠进被窝里。   房间里的空调调的有点低,陈泽翰找来遥控器按了几下,动作轻柔地拉高盖在她身上的薄被。他凑下头靠近她,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发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。   直起身,陈泽翰轻声说:“你睡吧,我下次再来。”   莫笑像是没听到,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。听到轻微的关门声,她才睁开眼,勉强坐起身,随手拿了本余茜茜丢在这儿的杂志书看了起来。   刚才的假睡被另一个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。   好歹也收过人家的礼,田勇诚有些为陈泽翰打抱不平了,皱眉看着她一页一页翻过杂志,明显她心思压根不在书上。   “你干嘛伤人家,我看他人挺好的啊。”   莫笑手中的动作没停,语气清淡:“你不懂,我要是想伤他,就不会这样做了。”   “你这样有意思吗?”他轻翻了个身,以免不压到受伤的腿,口吻像长者一样语重心长,“这样一个天天来给你送饭菜的你不要,你偏要等那个把你独自留在这儿的人。”   “不是我说你啊,你们女人可真没意思,送过来的不要,偏要去追不关心自己的。我可真搞不懂你们。”田勇诚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感慨,说着说着就长叹了声。   莫笑意外看他一眼,怎么,他对陈泽翰这么有好感?   她合上杂志,不想再提有关习远的事了,笑了笑,反而去问他:“你不会是喜欢上陈泽翰的饭菜了吧?”   住院的这几天,莫笑从没见过有人来看望田勇诚,要么他是摔断腿不敢告诉家人,要么就是他的人际关系不怎么样。可据莫笑这几日对他的观察,就算是在医院,他也能和护士处好关系,照这么看来,第一个原因占了很大概率。   陈泽翰每次来,都会顺带多给田勇诚带一份饭菜。也许正因为无人问津,他才会对陈泽翰格外有好感吧。   陈泽翰带来的饭菜口味其实一般,但比起医院食堂,以及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吃的话,再简单的饭菜也是美味佳肴了。更何况,那还是一份好意。   被戳中心思,田勇诚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无法对莫笑的问题说不是,憨笑着承认:“确实挺喜欢的。”   “怪不得,吃人嘴短。”   闻者一怔,又立马反应过来,大咧咧开口不满大叫:“你说谁嘴短!”   “你激动什么?”面对他的发火,莫笑好笑地瞥他一眼,隔了一会又淡淡说,“下次他再来的话,你别说他是我男友了。”   “怎么,你另一个男朋友生气了?谁让他不来看你,不会是抛弃你了吧……”田勇诚很明显还没从莫笑损自己的事情中回过头,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冲。   不过莫笑倒没怎么注意。她就想不通了,为什么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会这么爱八卦?   她转过脸没看他的表情,又慢慢躺了下来,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:“他来不来关你什么事,皇帝不急急死太监。”   “谁是太监!”好不容易消了火,田勇诚本想识相闭嘴,可听到她这话就不淡定了,龇牙咧嘴地瞪着莫笑的后背。   另一边则很是闲适地开始闭目养神,没被他的怒火烧及半分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:“小田子,有事无事都退朝,朕要安寝了。”   田勇诚:“……”   ——   习远离开后,只给莫笑打过一通电话,说已经替她请了假,让她安心养伤。   莫笑每天唉声叹气,余茜茜只要一过来保准就能见到她那张比林黛玉还要标准的苦情脸。   推门进去,余茜茜本想吓一吓正目光空洞看着窗外的莫笑,行动还没开始,她就被房间里的另外一人给惊住了,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什么。   病房内还有个她不太熟悉的男人,但是她认识那张脸,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谈路的生日宴会上。   余茜茜边进来边眼神询问已经吃完饭正在回味的田勇诚,后者接到示意后摊摊手,表示也是不太明白。   余茜茜放下手里的东西,脑袋高速运转,但怎样都想不到韩泽翰和莫笑会是怎样的一层关系。   听到动静,莫笑和陈泽翰都回头看了过来,陈泽翰淡淡一笑,莫笑点点头说:“你来啦。”   余茜茜眉一挑,暧昧地朝她眨眨眼,下一刻又恢复了正经脸面对陈泽翰,正式介绍自己:“你好,我是莫笑的同事余茜茜。”   “坐吧。”   陈泽翰好像认识她,起身微微点头,面目柔和得好似一副水墨画,浑身的气质也不同于一般男子,该怎样形容他呢,应该就是那种无论置身何处,都能处出闲静姿态的男子。余茜茜对这样的男子一向是远避,因为一旦陷入,就很难置身事外。   虽然只是片刻的对视,余茜茜的心神却不可避免地晃动了几下。她匆忙收回眼神,坐在了床边和莫笑说话。   收拾完饭盒,陈泽翰就去了洗手间。   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态度,余茜茜目送他离开,立刻不怀好意地趴在莫笑面前,挤眉弄眼逼问她:“快说,你们到底什么关系!你和习总就这样一拍两散了吗!?”   莫笑看陈泽翰已经走远,没拦着她说话,对她的问题没做回答。默默转头,一眼就看到田勇诚已经睁亮了两眼,一对耳朵高高竖起,表情十分激动兴奋,像是在等待什么重大新闻。   她叹了口气,轻声问余茜茜:“你能推我出去吗?我想出去透透气。”   余茜茜不疑有他,莫笑的脸色虽然不算差,但也很久没见过太阳了,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   回来后看到空落落的床铺,陈泽翰有一瞬的失神。原地怔了几秒才抬步进来。   “她们下楼了。”旁人知晓他的心思一样,告诉了他空铺的原因。   陈泽翰望去,隔壁床铺上的人手里正捧着莫笑留下的杂志,目光低垂。不知是谁拉开了窗帘,午后暖烘烘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,年轻人发间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特殊的活力。   一道闪光倏然而逝。   陈泽翰视线逐渐移到他脖子里,闪光那从那儿出来的。   是一条项链。   田勇诚似乎厌倦了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,蓦地抬头,直愣愣撞进他没收回的视线中,嘴边露出一丝邪笑:“你不用谢我,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。”口吻像是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样。   陈泽翰走了过去,不等他反应,一把抓住田勇诚脖子里的项链,动作迅速敏捷,快得让人察觉不到他已经出手。   后脖顿时被项链勒住,面前人手稍稍一收,就感觉到脖子像是要被勒断了。可田勇诚此刻却顾不得脖子的不舒服,手立马紧紧捏住对方的手腕,较劲一样暴起青筋。   “你想干什么!?”   陈泽翰却笑了,他身在阳光下,却让人觉得身处冰窖一样寒冷。他冷笑一声,拽项链的手缓慢加重力度,拉近田勇诚的脑袋,淡淡说:“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。”   再一松手,那条项链已经脱离了脖子,陈泽翰收回项链握在手心,居高临下地俯视他,声音比刚才冷了许多:“我的事,不用你们来插手。”   田勇诚狠狠瞪着他握着项链的那只手,却说不出一句话,只觉得脖子里一阵火辣。良久,陈泽翰离开后,他才恶恶咒骂一声。   ☆、Part 37   一座城市绿化做得最得人心的地方无非是两处地方。一处是公园,另一处就是医院了。   余茜茜找了个阴凉的走廊停下。将轮椅推到走廊中,到一旁石凳上坐下。   八月下午的太阳毒而辣,或许是因为身在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,天气的炎热似乎减少了那么点。   头顶的阳光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拦在走廊外,耳边是三两声蝉鸣,这个下午宁静而显得如此平常。莫笑长时间没出过病房,好不容易出来一趟,心情自然变得微妙。   目光放在走廊前方的草坪上,绿茵茵的草坪上空无一人,唯有一旁高大茂密的桐树下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。   外面的阳光太刺眼,莫笑闭了闭眼。就听到余茜茜问她:“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吗?”   病房里莫笑提出想出来散心的要求,分明是想避开田勇诚和陈泽翰。余茜茜看了看她,有点料到了她要说的事和谁有关。   莫笑睁开眼,撑起下巴兀自淡笑: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出来,里面太闷了。”   “是和习总有关的吧?”  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,她的唉声叹气肯定和习远有关系。余茜茜抬眼看了下楼上那个病房的窗口,房间的窗帘开着,依稀可见立在窗口的男人身影。   其实不用问余茜茜也知道,陈泽翰对莫笑的感情绝对不低于普通朋友。她本想提醒下莫笑陈泽翰义妹赵嘉嘉一事,但眼下瞟莫笑似乎对陈泽翰并不在意。她也就没多这个嘴。   她起身换了个位置,背对着那扇窗户。说:“今天早上我去公司见到韩林若了,听说这次出差她也跟着一起去的。”   莫笑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下,淡淡哦了一声。   “这么说,他们已经回来了?”   虽是这么说,可余茜茜听说习远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,以为习远会告诉她,便好奇地问了莫笑一句:“习总没告诉你吗?”   按道理,习远是应该给莫笑消息的,两人正处在尴尬时期,这个时候经不起任何失联。   “不知道,我又没他的消息。”   莫笑的语气有些生闷,余茜茜一愣,前倾敲了敲她的脑门,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上次我语气重了点是为了让你和习远好好谈谈,你还真想和他一刀两断了?”说着,她往后看了眼,“是不是觉得现在有条退路就有恃无恐了?我可警告你,陈泽翰这条退路前面还有条大河呢!”   她的意思莫笑明白,可就是觉得余茜茜的思维跳跃得挺快的,顿时有点哭笑不得:“你想哪儿去了,我和陈泽翰怎么可能。”   “那样最好!他和赵嘉嘉这样的人,我表姐都尽量不去招惹他们!习总虽然人比较倔,但到底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。”   余茜茜说这话时的表情严肃谨慎,就好像陈泽翰是一头狼,而她莫笑正是被狼看中的绵羊。   莫笑也曾好奇查过武家和赵家,能把身家资料做得毫无污点,家底尤其干净,这确实能让人心起疑问。而且,有关武倾赫的资料也消失得一干二净,好像这个人从没存在过一样。   陈泽翰必然不会那么简单,莫笑对他既有校友间的敬重,也有一份畏惧。一个很早就能叱咤商场,游走于尔虞我诈中的男人,她怎么能不害怕。   只是,她对习远也没余茜茜想象中的那么知根知底。   “我知道。”   莫笑下意识挑头望了望住院部。   “对了,你今天是请假来看我的?”今天不是周末,余茜茜此时不应该在公司吗?   说到这事,余茜茜就叹了口气,脚下不情愿地踩着地上的落叶:“我早上是去辞职的。”   “怎么了,不适应小职员的生活了?”   她是余氏的千金,从小娇生惯养,能在盛华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。   余茜茜抬头,略略皱眉:“我姐让我去她公司,还说如果我不去辞职她就亲自去和谈路说。”   莫笑手转轮子,轮椅顺势前移,“咔”,轮椅碰到石凳停了下来。   看到余茜茜愁眉苦脸的样子,她突然开起余茜茜的玩笑来了,没听到话的重点一样问:“是亲自去提亲呢,还是什么?”  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因为她的话一下子消散大半,余茜茜脸不知不觉红了,略略瞪了她眼。   “好了,不开玩笑了。”莫笑看着她,“你表姐也是对你好,更何况,现在白家就靠她一个人撑着,你去也当做是帮她减减负担。”   白千瑜的经商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,当年她被迫辍学,在余家和寥寥几位董事的帮助下撑起了白氏企业,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,遭过别人的质疑,受过濒临破产的风险,几乎这个世上最艰辛的日子她都经历过了。   白家二老意外身亡后,除了余家,大多亲朋好友都纷纷撤回投给白氏的股份,也渐渐断绝了与白家的来往。那个时候,据说曾经订下婚事的丁家也与白家取消了这门婚事,但奇怪的是,说取消的人却是白千瑜本人。   莫笑也只是听过一些小道消息,倒也没去询问余茜茜事情的真相。但她真心对白千瑜这个女人产生了敬重之情,经历过那么多的困难,除了生死,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了。   想着,莫笑叹了口气,“茜茜,原本我挺佩服韩林若的,能游刃有余地对付众人,可是自从见过你表姐后,我发现我佩服的并不是一个人,我佩服的是一种自己没有的东西。”   余茜茜拿下扇风的手,有些奇怪地看着她:“喂喂喂,你不会是爱上我表姐了吧?”   莫笑被逗笑了,正要说什么,笑容突然顿住。余茜茜看她表情不对,问怎么了。她摆摆手,笑着说:“你能帮我上去拿一下手机吗,万一他打电话来我不在。”   余茜茜明白了,原来是担心电话没人接。她“哎哟”了两声,“也不急这么一时吧?”虽然嘴里这么说,可还是起身往住院部走,“在这儿等我啊。”   ——   目送余茜茜离开后,莫笑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下。她转了转轮椅,正对刚才的方向。   来人从桐树后冒出身形,定定站在原处一会,才往她这边走来。   “你怎么来了?”自从上次餐桌上韩林若对她表现出直接的挑衅后,莫笑对她的印象就不如从前了。   韩林若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裙子,和草坪的颜色相近,也很容易隐在几棵大树背后。若不是她刚才无意探出了头,莫笑也不会看到她。   对方手中拎着一些补品,莫笑大致扫了眼,都是和养骨头有关的,她不太相信韩林若会好心给自己这个情敌买东西。   面对莫笑面无表情的质问,韩林若倒没表现出尴尬,过来坐在余茜茜刚才的位置上,笑了笑说:“我来看看你啊,顺便把习远买的东西送过来。”   就算习远和她现在正在闹矛盾,莫笑也相信习远不会让韩林若来送东西的,韩林若这番说辞可真是破绽百出。   “哦,是吗?”莫笑转转轮椅,往后退了些,嘴角勾起淡笑,“可是他知道我是不会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,还是说,习远只是怕我无聊,所以让你来给我解解闷,吐吐槽?”   莫笑是真心搞不懂了,为什么韩林若还要纠缠在习远和她之间,真的是冥顽不灵。   莫笑本以为韩林若听到自己的话后,要不是气愤离开,要么就发发火。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,韩林若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下。   真是可笑,还真把自己当个宝。韩林若不可置否地笑了,看着莫笑的眼里露出轻蔑,她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扔到一旁,一堆东西叮叮当当作响。   “莫笑,你可真自信。”   莫笑不明白她的意思,但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。哪有抢男友都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?莫笑挺了挺胸,手指捏得泛白,勉强压下胸口的怒火,忽地笑了:“我说你可真逗,我自不自信关你什么事?”   不知何时,韩林若手里多出了一支手机。她低头拨弄着,似乎并没在听莫笑讲话。   莫笑没气着她,倒是被对方给气着了,心里烦得很,也转过头去不看她。心想余茜茜快要回来了,为避免余茜茜会与她吵架,想早点把韩林若打发走。   “你听完这个,我就走。”韩林若抬头,把手机举到她面前。   莫笑没在意,闲闲瞥那手机屏幕一眼,韩林若就当她是应下了。手指轻轻点了播放键。   带着无奈的,淡淡的男音传了过来——   “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江婻。”   莫笑的心神忽地一荡,像是从万米高的楼层上坠下一样,整个身体都处在失重的状态中。   这个声音,是习远的。   她一把夺过手机,想要仔细听清楚,又想要对方还要说些什么,可是,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,录音就结束了。   整段录音,却只有这一句话。莫笑不太相信,可最近的事情又不得不让她相信,更何况那声音是习远的无疑,她不信都难。   这就是习远一直没和自己联系的原因吗?因为任何人都比不上他心中江婻?   “莫笑,听到了吧?”收回手机,韩林若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,看着她呆滞的面庞,“你的自信呢?你的咄咄逼人呢?”   莫笑手抓着椅背,白皙的皮肤上青筋清晰可见。她咬了咬牙,抬头冷冷盯着韩林若,嘴边的笑意却如何也到达不了眼底,“就算有个江婻,那也不关你的事!”   韩林若起身,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,莫笑不输一点气势,梗直了脖子。   “好,那我祝你,哦不,祝那位叫江婻的女人,永远不要出现。”   余茜茜拿着手机回来的时候,看见莫笑面前一堆东西,又见她的脸色不太好,心里面顿时惴惴的,以为是习远来过,两人又吵了一架。   她把手机给莫笑,默默去拎起那堆东西。莫笑突然冷冷说:“东西别捡,丢了。”   余茜茜以为她在赌气,拎起东西晃了晃,展示给她看:“你看这么多东西,也花了习总一番心思呢,还是别丢了吧。”   还没说完,莫笑就看了她一眼,如同寒霜的眼神让余茜茜背后莫名一凉。   莫笑转回轮椅,说:“真是他买的话,那更要丢了。”   余茜茜站在原地纠结,这么说,东西不是习远带来的,那她是该丢还是不改丢?   ☆、Part 38  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回病房的时候莫笑突然向她提出要出院的请求。余茜茜看了几眼手中拎的东西,暗暗猜想是不是刚才来过什么人,才会让她突然起了这个念头。   被莫笑多看了几眼,余茜茜投降地摆手,手中拎的东西乒乓作响。将她送回病房后就下楼办理离院手续了。   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,余茜茜下楼后特地给谈路打了个电话,让他去通知习远。   那边,谈路打了两个电话都被对方给掐了,停了会再准备打第三个时,习远却突然回拨了回来。   “什么事?”他的声音很小,好像是刻意压低的。   谈路很少见他这么谨慎,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,靠在椅子上,脚翘在面前桌面上痞痞地问:“哎,你干嘛呢,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?”   习远出了客厅,站在院子里那棵枇杷树面前,抬头看了眼树,声音沉沉:“做的是见不得你的事。”   “嘿,”谈路笑了声,放下腿,“别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啊。”   “你有什么事找我?”回身看了下正在客厅里等待自己的人,习远不再和他开玩笑。   谈路这才想起打电话的初衷,说:“你家莫笑出院了,你不回来吗?”   莫笑是小腿骨折,虽说没那么严重,但她一人在家也不好照顾自己。习远轻微皱了下眉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   “就刚刚啊,茜茜正在帮她办理出院手续,现在估计已经办好了正在收拾东西吧。”   谈路说得格外轻松,这是习远第一次嫌弃他有点啰嗦了,怎么刚刚不说这件事?   “你去帮她们,我明天就回去。”   本来谈路也是这样想的,可是余茜茜和他讲明了那边的情况后,谈路就自觉舍弃了当护花使者的想法。因为那边还有个男人,陈泽翰。   谈路一向有话藏不住,当下话没经脑袋就冒了出来:“用不着我帮,那边已经有一位护花使者了。”停了会他接着叹了口气,“我说你这走了还没几天呢,怎么就有男人就出现在莫笑身边了?对方来头还不小呢,听说是武家的下任继承者。”   谈路说的这位,习远见过。江边,跑步,男人。一提到陈泽翰,习远的脑海里就自动闪出这三个词。   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收回手机,习远在树下踌躇片刻,还是转身回了客厅。   ——   刚一入客厅,许惠然就捧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出来,笑眯眯地看向进来的习远:“怎么了,是笑笑的电话吗?”   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,许惠然笑着让他坐下,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。习远礼貌地拿过许惠然递来的瓜果,笑容浅浅地否认说:“不是,是工作上的事情。”   许惠然回头看了眼钟,“你在这儿等一会吧,晚上留在这儿吃个饭,你莫叔叔马上就下课回来了。”   习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钟表下方挂着一幅全家照,里面的莫笑比现在年轻多了,模样都没怎么长开,看着还有些生涩。   察觉到他的目光,许惠然像是明白了他心中的疑惑,走过去拿来全家福,小心而细腻地抚摸着上面的人,声音温柔:“这是莫笑初中毕业的时候。”她边摩挲笑容灿烂的莫笑,边微微笑了,“那时候的她还这么小,一转眼都要离开我们了。”   看着看着,许惠然的声音就有些不对劲了。她抱歉地冲习远勉强扯出笑容,为自己的失礼道歉:“不好意思。”   “没关系。”习远摇头,眼睛落在那张照片上,轻声问,“我能看一下吗?”   许惠然讶然,随后了然地点点头,把照片给了他。   照片上的人真的很小,短短的头发,青涩的脸庞,惟独眼神没怎么变,依旧是淡淡的,就算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,眼里也没沾染多少笑意。   “对了,”他看照片的样子那么专注,许惠然忽然想到了什么,问道:“你们不是说下次一起回来的吗?怎么这次就你来了?”   上次莫笑给家里打电话,说会带男友回来。刚才她在门口见到这人,经过询问才知道习远就是莫笑口中的男友,这才请他进来。   习远将照片放回桌子上,笑了笑答:“我到这儿有事,正好来看看你们。”   许惠然担忧地问他:“不会是莫笑她出什么事了吧?”   “不是,你放心。”   她这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心。没过一会,外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。   许惠然忙起身笑笑:“你莫叔叔回来了。”   习远也跟着起身到门口。   家里突然多出一位男人,莫连蓦地一怔,听妻子许惠然介绍后才明白过来,忙招呼习远坐下。   夜色.降临,浛城如水中晕开的墨色,暗黑逐渐晕染城市,薄薄黑色弥散了开来,整座小城变得安宁而寂静。   站在书房里一扇靠外的窗户前,习远手中还拿着一张照片,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暗又冷静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的景色。   浛城不比南城,这儿的夜晚没有南城的灯红酒绿,没有震耳欲聋的嘈杂声,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。   可是,捏着照片人的心就不那么安定了。   莫连从外面进来后,就看到立在窗前的黑影,他足足吓了一跳。打开书房里的灯,看到窗前的人是习远后才松了口气。虽然对他突然闯入的行为不满,但碍于对方是女儿的男友,莫连怎么也没把那丝不满表现在脸上,而是客气地问他:“怎么站在这儿?你许阿姨等你下去开饭呢。”   习远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,回身看他。   莫连走过来正要说什么,习远慢吞吞扬起手中的照片,止住了他要出口的话。   虽只是一眼,但莫连还是看清了他手中的照片,瞳孔忽地一张,皱了皱眉紧张冲过来夺过照片,语气很是严厉:“它怎么会在你手上!”   他紧张的神色俱收眼底,习远语气也冷了下来:“上面的人是谁?”淡淡的眼神扫过那张照片中间的人,说出了那个结果,“她才是莫笑吧?”   正忙着把照片收起来的人身形一顿,又装作没听见一样将照片锁进书桌的抽屉里。   习远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,脸色未变。他原本只是提出想看看莫笑以前的房间,谁知无意进了这间书房,又发现了和楼下那张全家福相同的照片,但照片中间的那张脸,却是另一个女孩的脸。   这张照片被放在书桌台触手可及的地方,可以想象到主人对这张照片的珍视。可楼下那张呢?只是放在众人眼前摆摆样子吗?   “叔叔,她是不是才是你们真正的女儿,莫笑?”   习远突然的又一次出声,足足击垮了莫连强忍住的怒火。他猛地回头,狠狠盯着习远,怒不可耐,压低了声音指控: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什么叫我真正的女儿!我告诉你,我只有一个女儿,就是现在的莫笑!”   呼吸起伏颇大,满胸腔也是怒火,可是,莫连频频微抖的肩膀和手却暴露出了他的紧张不安,以及心虚。   习远默默看了他一眼,脸上的冷意消去不少。莫连的样子看起来很气愤,可是,他越是气愤,习远就越是想要知道真相。   莫笑如今的房间内,他发现不出任何蛛丝马迹,好不容易才在书房看到这张不同的照片。习远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把握,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应该就是真正的莫笑。   却不料,习远这种看破一切的眼神让人更加恼愤,莫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手颤抖指着门口冲他吼:“出去!你不是莫笑的朋友!你给我出去!”   从第一眼见到习远,莫连心里就莫名慌了起来,好像总感觉这个男人此行的目的并不简单,还有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,就像是,就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样。   莫连被气得不轻,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,两眼愤怒地目送他离开。正要松一口气时,那男人走到门口却突地一下关上书房门,回头又三两大步走了过来,莫连蹭地一下起身,目光愤愤地盯着他:“你要干什么?”   书房内,灯光灰黄,晕晕散散打在男人的头顶。   习远的脸色在灯光下慢慢露出一丝难以辨别的情绪,像乞求,又像期盼。   他站在莫连面前,低着头,声音梗在喉间,转了好几圈才能够发出声音来:“叔叔,你告诉我,她是不是,是不是江婻?”   先前那个一脸傲气,居高临下的男人瞬间就消失了。在莫连面前的,是个如同懦弱孩童的人,低声下气地站在他面前,放低了身姿,从莫连这个角度,似乎还能看到对方紧抿的嘴唇,似乎在隐忍。   可是,一听到那个名字,莫连脑中“砰”地一下炸开了,脑袋顿时一片空白,惧惊,又不敢相信地牢牢盯住他。   莫连的声音都在颤抖:“你,你说什么?”   “我说,”灯光下的男人慢慢抬起了头,紧抿的嘴唇泛白,脸色却极其坚毅,他黑亮的眸子里闪出熠熠光辉,“她是江婻。”   像是经历了巨大的思考,习远语气肯定,慢慢回答了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,目光坚定,毫不避讳地与莫连对视。   触碰到他坚定的眼神,莫连仿佛被说中了软肋,一触即溃,心里垒起的城墙瓦砖尽碎。   ☆、Part 39   莫连被惊得跌坐在椅子上,仍然坚持自己的言论,警惕地望着他:“你是谁?”   他到底是谁,又怎么会知道现在的莫笑就是江婻?能追查到这儿,这个男人的身份肯定不会简单。莫连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份审度,心里默默推翻了他是莫笑朋友的念头。   习远面不改色,定定站在原地,就这样大喇喇地让他用试探的目光看自己,“江婻的朋友。”   莫连皱了皱眉,突然跳了起来,连连把他往外赶:“不管你是谁,都给我出去,我不知道什么江南江北,你要是不莫笑的朋友就走吧。”   像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,莫连再也忍不下去了,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,现在就希望这个人赶快离开,离开他们安定的生活。   “叔叔。”习远拦下他的手,回头盯住对方的眼睛,一瞬不瞬,捕捉到莫连躲闪的眼神,他问,“你在害怕什么?”   对方的目光左闪右闪,可就是不敢与他直视。习远停下脚定住,毕竟莫连不如他身形高大,推搡了几下就推不动了。   莫连正要说什么,却见他突然拿出一条项链,摆到自己面前:“这条项链江婻也有一条,上面刻着的是我的名字,XY,而我的这条,上面刻的是她的名字。”   项链链合处有两个字母,JN。   “那天我看到莫笑脖子上也有一条同样款式的项链,它到底属于谁,我很清楚。”他又接着说。   习远看了眼莫连的脸色,“所以就算那条项链只剩下一个字母,我也知道,它原来刻着XY,而不是MX。”   莫连的脸色逐渐泛白,可又慢慢恢复,只是眉头依旧紧锁,两眼盯着他手中的东西一眨不眨。   莫连原本怀疑习远和江家出事有关联,可经习远描述的话来看,他似乎和江婻的关系不错,那火灾那件事……   “那天,我打她电话没打通,可是当我赶到江家时,却发现……”习远收回项链,回忆起那一幕,心头像是被重重击过。满目的火光,嘈杂的起爆声,任凭他如何呼喊,可就是无人应答。   他脸上的表情可以作假,但哽塞的声音和眼里的情绪却骗不了人。   莫连对他的怀疑少了一些,神色也稳定了不少,但还是无法介怀,“你怎么就肯定莫笑就是江婻?”   他走回书桌旁坐下,从抽屉里掏出了先前放进去的那张照片,看着照片问他:“这个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也有很多,你不能就因为她们长得相像,就妄自下结论。”   习远听得出来,对方的语气软了许多,而且看他现在这状态,习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。   “声音可以不像,容貌可以改变,但有的东西却改不了,我相信她是江婻,是她无意中给我透露的信息。”   良久无言,莫连看着照片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,抬眼看了过来,目光变得深邃悠远,像在努力回忆什么。“我得到消息到场时,他们三人都倒在血泊中,周围都是火光。他让我带走她,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我一定要救她。”   虽然他没直说话里的人是谁,但习远能够明白。“她”应该就是江婻了。   习远没出声,在莫连对面坐下,认真听他讲。   莫连把照片放在桌上,目光投放到窗外的黑暗中,声音里满是悲怆:“为了给江婻一个身份活着,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,我们对外故意制造了一场火灾,而她代替我的女儿被送去医院。她的容貌因为火势太大受了点伤,醒来后声带也受损,对于在江家的那些记忆,也迷糊了。后来,我们带她去了整容医院,又去修复声带,告诉她她的名字叫莫笑。”   “那莫笑人呢?”   听到他突然出声,莫连看他一眼又转回去:“在乡下,为了不让别人怀疑,就把她寄养在老家那边。”   怪不得他们每年都会去老家,原来是去看望真正的莫笑的。   习远没再说话,安静地听着他讲。窗外一片黑暗,屋内却亮着暖心的灯,可是如何都暖不到人心。   直到楼下的许惠然开门进来,才打破这一室的沉默。   原来,莫连和江广成是多年好友,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江广成去当卧底中的一人。在事发前,江广成就为自己的亲人准备好了退路,江婻资料上的一些信息也被人篡改,这也是当初习远拿‘莫笑’的DNA去核实时不符合的原因。   莫连将事情告诉他后,又加了句:“我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,你能保密吗?”   “我不确定。”   这是江婻的身世,她有权知道。但是莫连的担心也不为过,只是担心江婻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,又或者,害怕当年谋害江家的人把矛头指向她。   习远也问了当年江家失火的原因,莫连简单描述告诉他。当年警.察怀疑南光集团有不轨交易,局里就派江广成潜入集团,据说江广成收集到了集团不轨交易的一些证据,警方也成功锁定了三名嫌疑人,可是还没实施逮捕,江家就在此时出了事,更奇怪的是,那三名嫌疑人也突然自尽。   南光集团的证据都在江广成手里,他一出事,证据也算是毁了。那之后,南光集团渐渐败落了下去,曾经的领导人也不知所踪。   南光集团……   那应该还是在他和江婻初中时听过的一个名字,虽然没接触过,但习远还是知道南光集团隶属于武氏,是武倾赫几人合伙做起来的。   武倾赫自尽后,南光也相当于倒闭了。   武倾赫,南光……   习远突然想到了什么,蹭地下站起身。   陈泽翰!   陈泽翰当时也是南光的一员,他现在正陪在莫笑身边!   “所以说,为了能让莫笑远离武家人,我们就搬到了浛城来。”饭桌上,莫连告诉了许惠然习远已经知道江婻的事情,也向习远解释他们为什么从北京搬来这儿。   对面的人猛地站了起来,莫连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,不解地朝许惠然看去,许惠然也是一脸迷茫。   习远道完歉就去拿自己的东西,边往外走边着急地说:“我怀疑武家人已经知道莫笑就是江婻了,他们现在就在南城,我得赶回去!”   “什么!?”其余两人都是一惊,慌忙跟了出去。   习远正在拨电话:“谈路,限你五分钟内赶到莫笑那儿……嗯,那好,你和余茜茜先不要离开,就在那儿陪着她……我两个小时内到那儿……谁去都不能开门!”   莫连站在车旁看他,紧张不安,等他接完电话才问:“怎么样,笑笑她现在没事吧?”   “没事,现在有人陪着她。”   踌躇了片刻,莫连想跟着他一起回南城,但被许惠然阻止了。害怕莫笑会胡思乱想,知道些什么。习远也好一顿劝说,他这才放弃念头,让习远走了。   ——   余茜茜推着莫笑从卫生间出来,看到沙发上的谈路正收回手机,余茜茜嘴一快,不假思索就追问他:“是不是习总来电话了?”   “对啊,他让我们今晚待在这儿,谁来敲门都不要开。”谈路郁闷地打开电视,无聊地随便按着遥控器,“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啊,让你在这儿就算了,为什么还要让我在这儿?”他说到这又忽地回头冲余茜茜邪邪一笑,“难道是让我在这儿陪你?”   真是没脸没皮的。余茜茜白了他一眼,低头看莫笑,她好像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,脸色挺平静的。   “你们还是回去吧,我只是行动不便,又不是不能行动。”   莫笑转开轮椅,想要去开门。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这状况,马上丢下遥控器连跑带跳地奔到莫笑前面,死死抵住门,笑着说:“那可不行,万一习远回来找我麻烦怎么办?”   余茜茜也过来劝她:“反正我们俩也没什么大事,就当在这儿陪你解解闷,你一个人在家得有多闷啊。”说完她用胳膊肘戳戳谈路,谈路立马小鸡啄米样频频点头。   莫笑见状也没再坚持,疑惑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,推着轮椅走了。   她走后,谈路下一秒就把门锁上了。余茜茜虽然替他说话,但也不解他的行为,好奇地问:“习总和你说什么了,搞得你这么紧张?”   谈路单手搂着她进屋,“他说啊……”   ——如果我到的时候你不在,我不介意让余茜茜了解一些你的风流史。   “像我这么帅又善良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。我觉得他说得挺对,所以就决定留下来照顾下他老婆。”他说得脸不红气不燥。   余茜茜表示怀疑:“真的吗?不像他能说出的话。”   “真的!我能骗你吗!”谈路赶紧把她拉过来,“我们找些东西吃吧,饿死了。”   余茜茜嘀咕了几声也没问下去,谈路这才松了口气。   下午他本不想去医院接莫笑的,可是在余茜茜的连环夺命call下,终究还是来了。面对陈泽翰,谈路也拿出“莫笑是我嫂子”的态度,“强行”从陈泽翰车上把莫笑抢了过来。粗暴程度让余茜茜都汗颜不止,连连夸他有个性。   虽然习远什么都没说,谈路也觉得那个陈泽翰有些不对劲,可就是说不上来他哪儿不对劲。      ☆、Part 40   左边坐着正聚精会神看娱乐节目的余茜茜,察觉到她的目光,余茜茜恍然转过脸,冲她咧嘴一笑。莫笑眉毛抖了抖又往另一边看去,这边谈路也正躺在沙发里,见到她看着自己,毫不避讳地扬了扬眉,问:“怎么了?”   两人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中间,这感觉真像是多了两个贴身保镖一样。莫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手撑沙发勉强站起来。一旁余茜茜两人也跟着站了起来,一前一后盯着她。   莫笑叹了口气,“我就是困了,想去睡觉。”这两人今晚到底是怎么了?谈路更是奇怪,不知他和余茜茜说了什么,反正两人从回来后就一直黏着自己。   瞥了眼钟,也是时候该睡觉了,谈路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,侧开了身子让她过去:“那你们去睡吧,有什么事叫我,我就在外边。”   余茜茜眼皮都快要挂下来了,扶着莫笑往房间走,还不忘白他一眼,恶狠狠警告道:“能有什么事,不管怎样,女孩子的房间你千万别进!”   “切,我还不想进去呢。”谈路瘫坐在沙发上,脸上的倦容很是明显。   “那最好!”   莫笑两人洗了澡就去房间睡觉了,而谈路则躺在外厅沙发上,强打着精神看电视。   迷迷糊糊中,几响钟声沉沉传来,闷重得有些让人呼吸不过来。   莫笑突然就醒了过来。门外,还有些微电视机里传来的广告声。她开了台灯,身旁人正睡得香甜,伸手拿过手机一看,才十一点,莫笑原本还以为一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了。   房间里开了空调,凉飕飕的。   她找到床头的杯子,里面空空如也。无奈轻手轻脚下了床,莫笑一只脚悄悄往门外跳去。   外厅也只有电视的光亮着。莫笑倒完水又跳到谈路那边,他正窝在沙发里,满脸是汗,还总动个不停,好像热得很难受。   莫笑找来一个小型电扇,呼啦啦对着他吹,谈路这才展了愁容,不再乱动了。   正打算回房,门铃却突然响了。莫笑皱了皱眉,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来?就听沙发上的人突然一声呓语,“谁来也不要开……不要开……”说着,又渐渐没了声响。   莫笑摇摇头,就往门口跳去,倚着门边去瞅猫眼。   ——真奇怪,门外没人。   她撇撇嘴,以为是自己刚刚出现幻听了,就要离开。这时,门铃又响了,在夜晚里,极轻极慢的声音,一下一下地响着,又像是在一遍遍召唤着什么。   莫笑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,肯定这次不是幻听。隔着门敲了敲,问外面的人:“你是谁?”   说着松了锁却没开门,又往猫眼看去。   这次倒是能看到门外面站着一个黑影,模样看不清楚,但看身形不像是她认识的人。   莫笑心里警惕起来,后悔刚刚还松了锁,顿时又把门锁上。   刚上了锁,就听到锁孔里传来“咯嗒咯嗒……”的声音,莫笑吓了一跳,脑海里冒出各种不妙的画面,忙回头去叫醒谈路,可还没出声,身后的门就咔嗒一下开了。   “谈……”声音刚出口,一双大手就电闪雷鸣间捂住她的嘴,长臂一收,硬生生把莫笑从门后拖了出来。   莫笑只觉得口鼻难受,眼前变得模糊,天地仿佛都在旋转,晕车一样的感觉。受伤的那条腿被压在底下,隐隐传来疼痛,她皱着眉,挣扎着想挣开对方的束缚,可慢慢的,四肢便没了力气,眼前一片漆黑,惟独听到空气中沉重而隐晦的钟声,一下又一下缠绕在耳旁……   ——   习远连夜开车赶到莫笑的住处时,发现门微微开着。他看了眼门外的情况,皱眉进去。   打开玄关的灯走了进去,没走几步习远又绕了回来,盯着脚下微微出神。   玄关处一片混乱,鞋子摆得乱七八糟,他四下找了找,发现有一双拖鞋只剩下一只。瞬间,不好的念头冲上脑袋,习远赶紧进去开灯。   沙发的人仍在沉睡,习远关了谈路面前的风扇,径直进入房间开灯,却发现床上只有一人。   突然而来的亮光让余茜茜睁了睁眼,惺忪着眼好声没好气地说:“谈路你干什么啊,这么晚都不睡。”   “莫笑呢?”习远黑了脸,一旁卫生间里也黑漆漆的,根本没人。   摸了摸旁边,“就在这儿啊……”余茜茜一下子醒了,左右都没摸到意料中的人,抬头迷茫地看向门口,使劲揉了揉眼这才看清堵在门口的人是谁,“啊,习总你回来了?”   习远转身离开。那边谈路也被热醒了,懒懒坐起身疑惑望着满室亮堂,感觉自己像是入梦了一样,一转头就瞧见风尘仆仆而至的人,打了个哈欠:“你终于回来了啊。”   余茜茜跟在习远后面,忙冲谈路使了个眼色,匆匆道:“别打招呼了,你看到莫笑出去了吗?她不见了!”   沙发前的风扇还摆在面前,谈路看了它几眼,随后指着风扇说:“好像她刚刚还给我拿电扇来着……”   “她带手机了吗?”谈路站起来,问余茜茜,想了想安慰习远说,“说不定就是下去买吃的了。”   可楼下除了几家早点铺,没有超市一类的店铺,唯一一间小店也早就打烊了,习远来时看到的是一片黑灯瞎火,要是她真下楼买东西,多少也会遇到。   谈路说完,看了看习远的脸色,忽然想起这是在老城区,不比市中心,满大街都是商场。自觉她去买东西的可能性不怎么大,顿时也紧张了起来。   余茜茜从房里拿来莫笑的手机,脸上满是担心:“没带手机,她手机在这儿。”   习远眉头皱的更紧,忙掏出手机,边打电话,边对他们说:“你们先出去四处找找,别分散了。”   两人下楼不久,习远拨打的号码就通了。   “少孚,江婻不见了。”   ——   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在耳边,莫笑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锤过,闷疼得快要炸了。   她努力睁开眼,迷糊中看到不远处前方有一个黑影,像是坐在对面打量自己。莫笑手脚动了动,却无法动弹。她一惊,猛地睁开眼,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绑在一张椅子上,而腰间那个机器正一跳一跳闪着红色光芒。   莫笑终于回想到发生了什么事,而且就算现在脑袋不清楚,她也被绑在腰上的那个东西给吓清醒了——不出意料的话,那是个定.时.炸.弹!   莫笑挣扎着往面前的人看去,哑着嗓子冲他吼:“你是谁!?”   “呵。”   黑影极轻极缓地笑了下,慢慢抬起了头。   是个男人,有着一张陌生的面孔,莫笑眯眼看他,可以肯定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个人。顿时心里有害怕又有激愤,瞪眼看他:“你是谁,为什么要抓我!?”   男人没说话,嘴角却总呷着一抹笑意,邪气又让人觉得挺友善。他有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容,就算是在街上见过一次,第二眼也不会容易认出来。   莫笑心里暗暗揣测,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这个人,只是忘记了?   男人起身步步逼近,面容也越来越清晰,在灯光下,隐着某种情绪。   他走到莫笑面前停下,手撑椅子扶手,上身前倾看她,莫笑脑袋后仰,不满地皱眉盯着他。   这种强势的半包围姿势让莫笑觉得略略不爽,她正要再三问他是谁时,男人却松开了手,直起身子。   “江婻,好久不见。”   听到这个名字,莫笑觉得好笑又可悲。怎么连这个陌生人都把她当成江婻了,而且他是直接闯入自己的住处,肯定已经暗中监视她很久了。   江婻到底是谁,一个牢牢记着她,而这个,又想致她于死地。   莫笑挣了挣,“我不是江婻,你抓错人了!”   男人好笑地看她,轻轻嘘了声,摇头:“你是不是江婻,有人比我更清楚。”   “谁?”她蓦地抬头。什么意思,什么叫“她是不是江婻,有人比他更清楚”?   “马上你就知道了。”男人又突然端来一杯水,到她面前蹲下,语气温柔,“喝下。”   下意识看了眼杯中的水,莫笑直觉有问题,咬紧牙就是不喝。   男人眼神一下子变得阴狠,另一手猛地抓她的头发,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莫笑顺势仰头,头皮传来的疼痛提醒她如果不张嘴力道就会加重。莫笑头一偏,龇着牙还是不张嘴。   他笑了声:“还真是犟。”突然大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,疼得她下巴都快脱臼了,“对不起了,江婻。”   说完,就把杯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,看到莫笑的衣服被溢出的水沾湿,男人仍旧熟视无睹,直到杯子空了,才松了手。   他一松手,莫笑被水呛得直咳嗽,下巴疼得想骂人,刚清醒,她又发现眼前的画面在转,上下颠倒,还有那张男人的脸,在她面前左闪右闪,闪出了好几张……   咚一声,男人看着她昏睡在椅子上,缓缓笑了。他一遍一遍顺着莫笑的长发,像在喃喃自语:“别害怕,你只是不能动,不能开口而已,这下终于能安静听我们讲话了。”   ☆、Part 41   意识中,莫笑还能听到滴答滴答声,那是定时器的声音。可是她看不见任何画面,就算怎样努力睁眼,都是无济于事,始终黑漆一片。身体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,无法动弹。   耳边又听到那个温柔又阴冷的声音,“你不用费劲,这只是药效反应。”   之后,四周便静了下来,对,就是安静得悄无声息,仿佛连她腰上的那个定时器也停止了声响。   莫笑犹如在一个黑暗世界里摸索,横冲乱撞,却如何都冲不破黑暗。   她头脑一直保持清醒,耳朵高高竖起,想要听清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。不知过了多久,正前方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,像是一个人的,又像是好多人的。   “你想要干什么!?”   是一个压低的男音。莫笑略略吃了一惊,因为这个声音就算她不太熟悉,也能分辨出来人是谁,正是陈泽翰。   只是她不明白了,陈泽翰和这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?   “不想干什么啊。”那个男人笑了笑,又说,“你不是难以抉择吗?今天我来帮你抉择。”说完,他不知按了什么,只听“嘀”一声响,莫笑腰上那恐怖的滴答滴答声又开始了,她整个神经都猛地震了下。   “当年的事情你还没有做完。”   陈泽翰怒目瞪他,伸手想要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,却被对方伸手拦下,“你不要忘了,就算没了它,我一样可以引.爆.炸.弹。”他摇了摇手上的遥控器,随手往后一丢,落到身后某个黑暗角落去了。   “那件事和江婻无关,放了她。”陈泽翰松开手,走到莫笑这边,想要解开绳子。   男人也跟了过来,看着他的动作冷冷发笑:“我发现你只要一遇上她就会变得手足无措,怎么,想要徒手解开?就不怕她会出什么事?”   绑着莫笑的并非一般绳子,而是由zha dan 的各条引线交错形成的绳子,稍稍解错一根,都可能会引爆zha dan。唯一的办法,就是输入正确密码。   陈泽翰适时收手,转头看他:“徐元生,密码!”   徐元生却背手闲步走到一边坐下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笑说:“你这么紧张,看来她真的是江婻了?”   “不管她是不是江婻,你都不应该多害一条性命!”说着,陈泽翰突然冲了过来,一把揪起他的领口,眼中充了火一样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些天都干了些什么事!”   对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事,不过那些人也活该。徐元生被他拎了起来,身形与陈泽翰差不多,倒也不示弱,挑眉看过去:“怎么了陈泽翰,你要为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和我闹翻?”   徐元生忽然又自嘲地笑了:“也对,当初为大哥报仇的时候你都能放她一马,现在很有可能会再次为了她与我反目。那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,陈泽翰,你想干什么!?”   “放了她!”他咬紧牙关,怒目直视。   徐元生却像没听到一样,由着他揪着自己的领口,兀自回忆起某些事:“先是大哥,然后是阿光和猴子,你有为他们难过过吗?我们说过,一命偿一命,可现在呢,你却要放了那女人,你到底是良心发现,还是爱上了她?”   陈泽翰沉默不语,徐元生替他回答了出来:“你扪心自问,你们之间有爱情吗?我们最忌讳的是什么?就是不必要的感情!”徐元生呼吸突然急促起来,“好,就算你需要这种所谓的情感,可你考虑过嘉嘉的感受吗?这么多年,她一直守在你身边,你居然会为了这个女人和我们翻脸?”   良久,陈泽翰的手渐渐松了,徐元生却突地紧抓住他胸口的衣服,眸光凶狠。   “你不懂。”陈泽翰捏住他的手腕,渐渐用劲,两人手背上青筋尽显,就是无一人想要松手。   时间凝固了一样,他们身后,沉沉睡着的莫笑却将这段话听得一清二楚。他们口中的事情她一无知晓,但却明白了另一件事。   陈泽翰他,原来也把自己当做江婻了。   呵。莫笑无声轻笑,到底自己是和江婻有多相像,所有人都把她认错。   ——   时间渐渐过去,那边两人的情况,莫笑也不太想要知道了。她现在就想知道,如果自己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了,那些会思念她的人,到底是在怀念莫笑,还是在怀念江婻?   “人终于来全了。”徐元生的一句话,突然打破沉默。   莫笑听觉也逐渐明朗。   徐元生松了手,与陈泽翰避开一点。   仓库门突然一声巨响,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。定睛看去,疾跑进来两个男人。   在看到习远的那个瞬间,陈泽翰脸上一怔,下意识看向徐元生,徐元生却只是摆摆手,无所谓地说:“是我暴露行踪让他追来的。”   陈泽翰那句“你什么意思”还没问出口,来人径直一拳就打了过来,砰一声,陈泽翰被他的冲击力撞倒在一旁。   习远揉手看了他眼,就跑向莫笑。   “别怕,我来了。”习远想要解开她身上的绳子,可看到腰间的东西时,动作兀地停了。晏少孚也走了过来。   “咯嗒”一响,晏少孚察觉自己后脑勺有个东西抵着。   徐元生手握枪站在他身后,微微笑了:“晏警官,好久不见。”   习远转头,见状起身,却见徐元生另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遥控器,“你别动,好好待在那儿照看你家小女友,否则……”他作势要按下按钮,其余三人心中都是一惊,徐元生却缓缓笑了,“这是我和晏警官之间的事,用不到你插手。”   晏少孚慢慢转身,前额直抵枪口,盯着对方的眼睛,一瞬不瞬。他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,很淡定地笑了:“原来你今晚的最终目标是我。”   “你猜到习远会找我,知道我会和他一起赶来。原来这场陷阱是为我设的。”   “不错。”拿着枪的人食指按在扣枪板上,微微动着,似乎下一秒就要扣动。“如果有个女的和你陪伴,不也是挺开心的一件事吗?”徐元生口中的女的,是莫笑。   听得一清二楚的莫笑能感觉到习远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,她想挣开,可是无法用力,也只能任由他握着。   晏少孚牢牢盯着他,不紧不慢地说:“放开江婻,我任由你处置。”   莫笑察觉到习远的手松了松,像是意识到什么,她这时却想要紧紧抓紧,就听到习远附在她耳边,小声道:“我爱你。”   奋劲伸手去捞,手臂却依然垂着,眼睛也无法睁开。莫笑努力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清醒,可却没办法让习远知道。焦急,无奈,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口,缠缠围绕。   “武倾赫是我用枪打死的。”习远松开莫笑的手,突然出声。   这一出声,不仅莫笑和晏少孚惊住了,陈泽翰两人也是一愣,不敢相信。   徐元生望着他步步逼近,一时举高了手中的遥控器,“想骗我?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他吗?”   “心脏中了一枪,太阳穴中了一枪。你知道我为什么多此一举再加一枪吗?因为我觉得,像他这样的人,就应该多死几次!”习远的声音突然狠戾起来,与平日里骄横的语气不同,这次很是认真,而且句句带刺。   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?对,他是你大哥,可就你一人有亲人吗?当初是谁打了我哥一枪?还毁了他一条腿?对这样的人,你认为我可能不杀吗?”   晏少孚的眼光迷离了起来,怔怔望向习远。徐元生和慢慢前来的陈泽翰也愣愣望着他。   习远和晏少孚是多年好友,他们知道,习远性格怎样,他们也知道。这样不顾后果的事情,好像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来。   想着,徐元生手中的枪慢慢对准了习远,缓缓展开了然的脸色:“你是指,郇临哲?”   习远却讽刺地笑:“就你也配叫他的名字?”   长久沉默。  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莫笑心底总惴惴不安,没听到任何动静,她却已经料想到那个叫徐元生的男人正在干什么。   不出她所料,徐元生缓缓扣枪:“习远,真对不起了,今天你们小俩口都要下去陪我大哥了。”   “砰”的一声,声音不大,对方加了消音.器,但却敏感地晃动了仓库内每个人的心。看着男人睁大了眼缓缓倒地,大家都怔愣在原处。   那声音如同魔咒一样,一下又一下徘徊,在莫笑心底动魄心惊,她久久不能回神。   习远,他死了?   大概是神经绷得太紧,莫笑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,立马又晕了过去。   ☆、Part 42   “还没醒……嗯,醒来再告诉你……你也好好休息,就这样。”挂完电话,苏璟看了眼病床上的人,还没醒,她起身去倒水。   回头眼神扫过病床,却突然一惊,苏璟半是惊喜半是惊讶地盯着床上已经睁开眼的人,不确定地问:“你,醒了?”说着,放下水杯走到她跟前,上下左右查看,接着又去按床头前的按铃,叫来护士。   护士检查完后,说了她没什么大碍后,苏璟才松了口气,送走护士。   苏璟过来扶起莫笑坐着,看她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话,有些担心地看着她:“怎么了,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?”   莫笑闻言看她,摇摇头,还是不说话。   这下苏璟更是着急了,忙要出去叫来医生,莫笑却拉住了她,两眼闪烁地盯着她,声音干涩:“习远他……”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  苏璟皱了皱眉,回身坐过来,轻轻叹了口气,没说什么。莫笑心底突然一下咯嗒。   中枪的人真的是他?   “你都不问问自己的情况,还去担心他怎么样了。”   苏璟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,让莫笑拧了拧眉。怎么感觉自己受伤更重的样子?   她看向苏璟,忽然间像有了期盼一样,内心忐忑:“那他是不是……”   “下去买东西了。”苏璟给她倒了杯水,递了过去。   莫笑捧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,脑袋有些空,恍如隔世的感觉。   不过还有点庆幸。还好,中枪的不是他。   当时听他们的对话,枪是在那个叫徐元生的人手中,可是中枪的人不是习远的话,那会是谁?   正猜测着,就听苏璟突然一声:“你们回来了啊。”   抬眼朝病房门口望去,就见习远拎着东西进来,在他身后,是一个莫笑没见过的男人。   那个男人见莫笑疑惑地看着自己,也没说什么,只扬唇一笑,随后转向苏璟,不知对苏璟说了什么,苏璟丢下一句“好好休息”就跟他出去了。   算起来,莫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习远了,突然一下子见到他,莫笑倒觉得两人陌生了。   她很庆幸习远没有受伤,可心里哪儿总是不对劲,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堵在胸口。   “医院对面有家粥馆,味道还不错,给你买了一些。”   习远端着粥在床边坐下,一勺一勺仔细地喂她。   莫笑怔愣了片刻,就张开嘴含了过来,一言不发。房间里静悄悄的,门外路过人的脚步声可以听得格外分清。   吃完粥,习远收拾好东西,才去把病房门关了走过来。   不知为何,莫笑陡然慌了起来,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,眼神谨慎地看他。   因为她下意识的动作,习远脚步定在原地,目光沉沉地看着她,等莫笑放松了警惕才走过去。   莫笑到现在还恍恍惚惚的,不太确定地盯着他的脸,又上下打量,像在用目光扫描他是不是原来那个习远。等到他离自己近了,莫笑忽然伸手去掐了掐他的脸蛋,力道不大,却也让习远抽了抽嘴角。   她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真的是习远?”   “是我。”拿下她的手握着,习远笑了笑。   “那中枪的人是谁?”   习远眉头一挑,她怎么知道当时有人中枪了,难道是苏璟告诉她的?   “你们的谈话我都能听到。”   听到他心底的疑问一样,莫笑又加了句解释。   “徐元生。”   莫笑先是了然,后又纠结起来。她分明没听到打斗声,所以不可能是习远和他一同前来的那个男人动的手,那动手的人就剩下……陈泽翰。   可是先前听陈泽翰和徐元生额对话,两人应该是旧识,而且交情不浅。   莫笑看了眼习远的脸色,想着该不该问,犹豫了小会,习远料到她会问什么,主动交代了出来,说:“是陈泽翰。”   虽然也猜到这个结果,但莫笑还是略略惊讶,“怎么可能?”   “江婻,怎么不可能?”看到她不相信的表情,习远突然出声,“你以前也是这样,一味地相信他,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?”   “你叫我什么?”莫笑手心一冷,慢慢将手从他掌心抽出,身子往后退了退,皱眉看他,又问了一遍,“你刚刚叫我什么?”   “江婻。”底气十足的语气。   又是江婻!   莫笑怒不可揭地转过头,“出去。”   她余光瞥到,身旁那个位置上的人慢慢起身,然后身旁就空了。莫笑顿时想哭,揉了揉泛酸的眼睛,一抬头,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黑影。   “不是让你出去吗?”莫笑转过头,不想看到他。   习远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,手上拿着手机不知在点什么。随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。   是一张照片,一张两人的合照。   年轻的男孩,很明显能看出是习远,而他旁边的那个女孩……莫笑愣住了。   真的太像了,连嘴边的梨涡都像是复制过去的一样。   “这是你。”习远看着她,而后又翻出另一张,“这也是你。”   “这一张还是你。”   ……   翻到一张,他就说一句,声音清冽,像在一遍遍提醒莫笑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,又像在提醒她自己到底是谁。   到最近的一张,莫笑皱了眉。照片的背景是在超市,照片上的人她可以肯定确确实实是她,就是第一次遇到习远,他在超市偷拍自己的时候。   习远手指还点在照片上,他眸色变得沉静,安静地看向莫笑的眼睛,“这也是你。”   亲眼见到和自己相像的人,给莫笑的震惊不少。   等回过神,她一把推开习远的手:“我说过我不是江婻就不是江婻,你出去!”   习远趁机紧抓着她的手,目光逼上她的视线,要戳穿包裹着她的外壳一样,语气严肃:“你在逃避什么都可以和我说,为什么不愿承认?”   对方只紧紧抿着嘴,他扳正莫笑的脸,叹了口气:“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,那为什么不继续吃伯父给你的药?”   这件事,还是余茜茜发现的。那天她不见了以后,余茜茜在房间里不仅找到了她的手机,还找到了堆在抽屉里的药。郇临哲曾经暗中拿走一片去化验,发现药片不但有缓解头痛的功效,同时还能制造记忆混乱。   所以莫笑没吃那些药,应该是发现了药的不对劲。   “你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循循善诱样,习远柔了语气,目光温柔地看着她。   莫笑的神情有些慌张,手脚也不知所措起来。习远握着她的手,安抚着她的不安。   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  莫笑忽然猛地挣开他的手,转身睡下。   习远还想再问,她却拉高了被子,将自己裹在里面。   他轻叹了口气,过去拉低被子,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,但你不能怀疑我,江婻。”   听到关门的声音,莫笑才睁开眼,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空气。   江婻,江婻……   可是她并不知道,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江婻。   ——   莫笑没在医院待多少天就出院了。期间她没给家里打过电话,倒是习远在她面前打过,也被她三言两语给敷衍过去了。   出院后,习远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。   莫笑望着满室清冷,又望了望一直忙碌的习远,在沙发上坐下,忽然又起身往阁楼上走。   从厨房出来,没看到她人。习远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,最后才明白过来,她应该去阁楼了。   阁楼的门,从她问自己开始,习远就没再锁过。   莫笑径直进去,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,望着那两套校服入神。   发了会呆又起身走向校服,翻到女式校服上挂着的一条项链,取了下来放在手中。   JN。   她又拿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,将两条链子放在一起对比。   相同的地方,都刻着字母,可是她的这条,听爸妈说,因为火灾受了损,导致缺了一个字母。   所以,原先应该是XY吧,而是不爸妈所说的MX。   脚下踩着什么报纸,莫笑收回观察项链的视线,捡起报纸。   那是好几年前的报纸了,翻了翻,发现上面报道了一篇火灾事故,文章上有一行字“发现三具焦黑尸体,初步确定为宅子的主人和妻女”跃入了莫笑眼帘。   抓着项链的手抖了抖,莫笑松开报纸去翻桌上的资料。上次看到的那个卷宗已经不见了,可桌上还有些照片,全部都是尸体的照片。   一张张都是无法辨别的黑色尸体,莫笑摸着照片,眼睛忽然红了,一张张叠起照片,眼泪不受控制掉下,砸在照片上。她迷糊着眼抹掉照片上的眼泪,眼泪又断了线似的掉下,怎么抹都抹不掉。   她着急起来,本来是安静地掉眼泪,声音突然就哽咽起来,一边抹着照片上的泪水,一边抽泣,眼睛都看不清面前的画面,着急地把那些照片都抓在手里,抹了抹眼泪蹲在地上再一张张分开。   她努力拍着脑袋,却如何都想不起那场火灾,怎么都想不到照片上的人本来是什么模样。   莫笑瘫坐在地上,长发黏在脸庞,手足无措地艰难试着分辨出照片上的人。  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,眼泪不可抑制地落在上面。   莫笑抬眼,对方帮她擦干眼泪,也蹲了下来,仔细把那些照片收好。   习远起身,莫笑拉住了他,泪眼摩挲地看着他,声音湿哑,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:“怎么办,我认不出他们?”   “没关系。”习远重新蹲下,安慰着她。   她摇头:“我也记不得你,更记不得自己。”   习远捋顺她鬓间的发,亲了亲她的额头,“我找到你就好了。”   “可是我不确定。”   “没事,我确定。”   莫笑突然抬头,表情有点纠结,她余光瞄了瞄习远手中的照片,又看了下桌上的那些资料,说:“能不能不查了?”   “如果我真的是江婻,而爸妈一直没让我知道,他们肯定是不希望我接触当年的事情。”   莫连曾经嘱咐过习远,不要告诉她江婻的事情。应该也是这个原因。   “好。”他揩了揩莫笑的脸蛋,笑了笑,“我知道了。”   ……   “陈泽翰他……”沉默良久,莫笑忽然仰起脸,虽没说完,但也暗示了什么。   “嗯,他去自首了。”   莫笑心情有点低落,低头眨了眨眼:“我想去看看他。”   “好。”习远点头应允。   ——   从里面出来,外面日头正好,阳光明媚,万里无云。   莫笑仰头深吸了口气,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建筑物,才头也不回地走向等在车旁的习远。   “我们走吧。”她勉强对习远扯出一个笑容。   拉开车门坐进去后,习远看了眼她的脸色,点点头就启动了引擎,离开了这座被隐在阳光背后的建筑物。   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画面,陈泽翰的面容慢慢浮在眼前。  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呢?   正值青年,却有了老者的衰落之色,面如枯槁。   看到她,陈泽翰依旧像往常那样微笑。   一直到最后,莫笑看着他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   他好像疑惑地皱了下眉,而后才轻松地说:“没事。”   “麻烦你告诉嘉嘉,让她不要等我。还有,告诉她项链在我房间里,她知道在哪个地方。”   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,但莫笑最终还是如实告诉了赵嘉嘉。只是对方看她的眼色不太友好,赵嘉嘉并没做出什么事情,淡淡说了句“知道了”就离开了。   她忽然想到那个夜晚,站在陈泽翰身旁的赵嘉嘉,笑容酣甜地看着他,眼神里表情里满是对他的爱慕。   那个夜晚,她看到了赵嘉嘉的幸福,可同时,也间接毁掉了她的幸福。   莫笑想过,如果她没有坚持来南城呢?会不会有不同结局?   她不会遇到习远,不会遇到陈泽翰,同时也不会知道江婻的事。   结果到底会怎样?   莫笑翻了个身,看着睡在身旁人的容颜,一点点将他的模样刻进脑海里。   她现在爱着的这个男人,是江婻曾经的最爱。   ☆、陈泽翰番外      那是个雨天。   又或许,他期盼在雨天遇上那么一个女孩。   外面的雨势好像很大,女孩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书店,浑身潮湿,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,一边抱怨天气的多变。   书店的人不多。女孩四下巡视了下,就看到了他。   走了进去,拍拍他肩:“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吗?”   她似乎连书名都没看,就开始搭讪男孩。   他转了个身,合上书正要走。   女孩却追了过来,留下一行湿漉漉的脚印。“嗳,我叫江婻,想问你一件事。”   陈泽翰眉头皱起,心说,这又是一个搭讪的女孩。   都没思考就回:“我没有女朋友,也不想有,而且我没有手机。”他想,这样回的话,这个叫江婻的女孩就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吧。   谁知江婻还是追了过来,嘻嘻笑着:“你这人可真逗,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,我有男朋友的好吗?”   估计没遇过这样的回答,陈泽翰惊讶回头,就看到她满头湿漉漉的,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。他忽然想听听是什么忙了。   “什么?”   江婻松了口气,忙从身上的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爱心纸片递到他面前。他看着那张湿了的纸,不知她想干嘛。   看到纸已经湿了,江婻皱了眉,又跑去书店里买了一沓白纸,跪在桌前手工裁出一个爱心,又拿了支笔一同递给他:“我每天都来书店,看到的第一个人就让他写一句祝福语,我想收集一百个给我男朋友做生日礼物。”   这种搭讪方式比较奇怪,陈泽翰倒是有了点兴趣,看她:“那我是第几个?”   “正好第一百个!”   “你这一百天都来?”   江婻毫不犹豫点头。   陈泽翰笑了笑,以为这只是小女孩的搭讪方式,还是写上了一句祝福。就两个字,“没事”。   ——没事,你可以要我的号码了。   江婻收回纸片后,和他说了再见就走了。   之后,陈泽翰再也没在书店见过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。   他估计着,就算她说的是真的,可那么大的雨,纸片会再湿了的,她肯定还要回来一次。   可从那以后,她再也没回来过。   正式与她相识,是在江家。   江广成把他带回家的那天。   那天,她乖乖叫他哥哥,还保证不让别人知道家里多了一位哥哥。   他是江家秘密收养的养子,后来却去了武家。   每次江婻见他,都偷偷投来安慰的眼神。她知道他的迫不得已,知道他的言不由衷。   所以就算别的人再怎么怀疑,陈泽翰也不难过。   他也见到了江婻口中的男朋友,也是个毛头小子,还总是欺负她,这让陈泽翰很讨厌他。那是他的江婻,怎么能让别人欺负?   事到如今,他的江婻已经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,现在的江婻,就只是习远的江婻而已。   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,他想,他会在那个雨天留下一身湿淋淋的江婻,会亲自把她送到家。就算她再次葬身大火,他依旧会救出她,哪怕她会不记得自己。   如果还有重来,他不会再入武家,会一直当江婻口中的哥哥。   可是没有如果呢,那他该怎么办?   陈泽翰躺在床上,耳边满是污秽的声音。从一开始,或许就注定了他的命运,义父临终前的话他牢牢记在心中。   “保护你自己。”   保护自己?   多么重大的嘱托,可是他做不到。   在江婻和自己之间选,他选江婻。又或者,在赵嘉嘉和自己之间选,他选赵嘉嘉。   最对不起的人,就是嘉嘉了。   她的心思他明白,所以他自愿进来,自愿坦诚所有事。   嘉嘉是妹妹,他一直这样想。所以也不能让她沾染上这些事。   他闭了闭眼,看到了从雨中奔来的江婻,看到了在自己身边笑颜灿烂的赵嘉嘉。   有些人,看一眼就沉沦其中,无缘无故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